去拜别尹默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意外。
老将军到底是老将军，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兵马未动还要粮草先行呢，要治病总得要有工具吧？
只是知道他们要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京城之内人流涌动，走到哪里眼睛都不止一双，可深山老林就不一样了，山贼流寇、柴狼虎豹，遇到下雨没准还会撞上滑坡石流，危险总是防不胜防。
即便在战场，除了偷袭战，他向来不往老林子里钻，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射出暗箭来了。
“你们只带十人，怕是有些少吧？”尹默摸着胡须思索道：“要不要再带些人？”
“人太多同样不好行动，动静太大，”尹珏城却毫不迟疑地摇头，“爹，你只当我们还在京城里就是，昨日摔下马车，彼此正该静养。”
云初然静静地站在一旁，这将军府的路她都还没有完完全全走过一回，这些事她可掺和不了，还是让尹珏城自己准备吧。
尹默听罢，倒是没再坚持了，“声东击西，可以倒是可以，就是……”
他看向云初然，脸上忽然笑眯眯的，就像在看什么稀世奇珍，“初然啊，这秋冬山上又冷又寒，你有没有带一件大氅啊？对了对了，父亲这里还放了一定军中帐篷，也一并带过去怎么用？”
父亲的一番好心，云初然来者不拒，“好啊，我正担心山上蚊子咬人呢。”
尹默不知怎么的，一看见云初然就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从屋子里翻箱倒柜翻了半天才翻出自己那顶帐篷。
又大又长，怕是要两个人才抬得起来。
云初然：“……”
尹珏城：“……”
尹默倒是一脸兴奋，“可惜为父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来来来，好好拿着，别亏待了初然啊，否则回头我一定收拾你！”
肩上猝不及防被压了几十斤的东西，尹珏城也只是伸手扶着，好像没有承受半点重量，只是很无语地问：“你为什么要把帐篷放在书房？”
“这帐篷可是好东西，就你那眼珠子不识货，”尹默嘚瑟地耸了下肩膀，“这可是你老子当年征战沙场获得的第一件战利品！里面还放过耶律王子的尸体呢！”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略有些不吉利。
但笑不语，尹默又叮嘱了几句话，这才放人出去。
云初然便在前面坐着，尹珏城出了书房便把帐篷丢给了云脉，而后直接去了后门。后门上停了一辆朴素单调的灰色马车，低调至极，旁边也没见什么人。
“其它人呢？”云初然出去就问。
兰新从车辕上拿下一个小板凳，轻笑道：“他们说是要分散出城，免得引人注目。”
出个门跟做贼似的，可见尹珏城对自己拉仇恨的能力有深刻认识。
云初然上了马车，云脉将帐篷放在马车底下的置物架上，尹珏城才躬身上了马车。一上马车，便看见云初然打着哈欠，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
“昨晚没睡好？”尹珏城关切道。
“也不看看是因为谁，”云初然斜睨了他一眼，“你倒是精神十足。”
尹珏城不置可否，他坐在云初然对面，额上两绺黑发自然垂落，头发只用木簪子扎着，肩腰却披着一大片，跟寻常的高马尾很不一样。
她正疑惑呢，尹珏城就突然从座位下抽出一个小桌子，上面茶水具备，下面炭火正旺，难怪她进来的时候觉得异常温暖。
但是……
她默了默，还没反应过来，又将尹珏城翻开头顶的木板，竟然放出了一个夹层，从里面端出来两盘糕点，眼巴巴地看着她，“吃吗？”
云初然终于反应过来，“……你当我们是在郊游呢？”
尹珏城不以为意，放下糕点又从夹层里拿出一个陶瓷酒壶，放在了炭炉之上，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本书来，最后居然连坐榻都掰弯成了半躺的小床！
云初然瞪圆了眼睛，简直不可思议，这麻雀大小的马车居然还是五脏俱全？！
“到京城外的荒山还有一段路，你确定要这么坐着？”尹珏城胸有成竹地问。
云初然凝视他良机，嘴角抽了抽，也慢慢找机关躺下了，顺便感慨一句不愧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将军，除了杀人放火，这享福一道也算是专精了。
尹珏城见她闭了眼休息，嘴角扬了扬，这才收回视线，也合眼入眠。
说实话，他昨晚也没有睡好。
不过，昨夜睡得最不好的，应该还是白府。
大半晚上竟有贼人入府抢劫，夜间顺天府尹都被惊动了，匆匆忙忙赶到白府之时，只看到了满地下雪，重伤不便行动的侍卫呜呼哀嚎着被人抬了下去，府中还有大火焚焚，惊得白家嫡女衣衫不整就跑了出来。
云脉做事干脆利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顺天府尹自然也查不出来消息，他们回到京城，这京城里的风向，该会大变了才是。
白纤纤，白家……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