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岂不知你们怀揣赤子之心,欲斩尽人间不平事?”应琼华松开紧握的军棍,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疲惫。
她望向祠堂梁上褪色的家训匾额,烛火在眼中碎成点点星光:“可这世道并非墨斗弹线般分明。朝堂之上,党羽勾连如藤蔓盘根,陛下行事亦需审时度势。你们以为挥剑斩棘便能拨云见日,实则不过是在雷池边缘踏沙而行。”
有时候,暂时的隐忍才是最大的慈悲。
她取过案上檀香,就着烛火点燃。
青烟袅袅升腾间,她朝着祖宗牌位深深三拜,裙裾扫过青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你们满腔热血带着那些人杀上去,纵是拼尽全力将真相呈于天子听,若圣意难测又当如何?届时你们尚有程家这条退路,那些追随你们的寒门子弟与市井百姓呢?唯有血洒刑场的末路。”
程朝与程忠季双双无言沉思。
俄而,程忠季抬眸,眼中盈满悲戚与不甘:“阿娘,那金木将军他们,他们顾氏一族如此白死了吗,顾氏全族为大越江山皆战死啊”
“阿娘,奸邪当道,黄沙埋忠魂。”
他跪下抓着母亲的裙摆:“阿娘,孩儿不懂,难道忠良就该如此蒙冤?”
幼子被剜目而亡,老弱妇孺皆横尸街头
到头来还被冠以懦弱自戕的罪名
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应琼华望着膝下儿女,眼中蓄满的泪水终究落下,手抚着程忠季颤抖的脊背:“你父与顾将军少时相伴,当年顾家满门赴死时,你父亲连夜咳血不止。”
“儿啊。”
她颤巍巍指向神龛上的灵牌:“程家祠堂的牌位,哪一块不是用忠骨垒成?”
陛下需要权衡朝堂势力,需要安抚权臣,顾家不过是棋盘上一粒随时可弃的卒子。
祠堂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儿啊,回去吧,你父亲年事已高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夜雨初歇,更漏声还在耳畔回响。
一夜未合眼的程忠季正要抬脚,忽听得熟悉的孩童欢笑。
“阿娘,程哥哥在这呢。”
扎着羊角辫的孩童抱着木雕小马奔向他,幼娘提着半湿的粗布裙摆紧随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