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昏黄的光晕在霜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脑海里乱糟糟的,程勇的邀请、连长的责骂、妻子的怀孕,像一团解不开的麻绳,勒得他胸口发闷。
远处传来自行车的铃声,几个放学的孩子裹着棉袄跑过,笑声在风中散开,他却无心驻足,低头加快步伐,只想快点回到家。
推开胡同深处的老式木门,家里的暖意扑面而来,夹杂着煤炉烧柴的淡淡烟味和饭菜的香气。
狭小的客厅里,煤炉上水壶嘶嘶冒着白汽,炉边晾着几件洗好的军装,滴水落在搪瓷盆里,叮咚作响。妻子系着蓝色碎花围裙,头发用一根橡皮筋随意扎起,额角渗着细汗,正从厨房端出一盘辣子鸡丁,红亮的辣椒油在白瓷盘里晃荡,香气四溢。桌上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韭菜猪肉饺子,皮薄得透出馅料的影子,汤汁在碗里微微荡漾,旁边放着一小碟醋和一头剥好的蒜。
妻子抬头见他回来,脸上绽开笑,柔声道:“回来了?快洗手,饭好了。”
她小腹尚且平坦,棉裤下看不出任何痕迹,但田建明知道,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她体内悄然孕育,那是他既期待又恐惧的未知。
父母坐在饭桌旁,母亲戴着老花镜,夹起一块鸡丁,絮叨着:“隔壁老王家闺女考上大学,昨天还请了客,啧,咱家要是……”
她瞥了眼田建明,没说完,摇了摇头。父亲低头扒饭,筷子敲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嘴角沾了点饺子汤汁,浑然不觉。
四岁的女儿坐在高脚椅上,小手挥舞着抓了个饺子,咯咯笑着往嘴里塞,脸上沾了点油花,圆溜溜的眼睛像黑葡萄,亮晶晶地看着田建明喊:“爹!”
田建明挤出一丝笑,喉头却像堵了什么,接过妻子递来的筷子,坐下吃饭,却食不知味。饭桌上,碗筷碰撞的轻响与母亲的唠叨交织,女儿不时发出笑声,气氛温馨,可他心底的沉重却像块冰,怎么也化不开。
吃完饭,妻子哄着女儿睡下,母亲收拾碗筷,父亲点起一支红梅烟,坐在藤椅上眯着眼,烟雾在屋里袅袅升起。
田建明瘫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沙发弹簧吱吱作响,扶手上的绿色布料磨得发白,露出里面的海绵。
他盯着茶几上的搪瓷茶缸,缸壁上“为……服务”的红字有些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