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还要凶猛得多。
顶梁柱没了,钱甲就要从书架中抽出身来顶替上去,撑着这即将倾覆的家族。母亲失去了精神支柱,整日郁郁寡欢。
她晃晃悠悠度日,积郁成疾,竟得了失心疯,整日念叨着旧日荣华,在清冷的后院中学着戏台上那些戏子跳舞,自顾自演着才子佳人的故事。
她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清醒的时候,她仿佛看淡了生死,说起话来都是妙语连珠,仿佛一个历尽千帆的诗人,给出了许多人生启示。钱甲听着母亲的话,只觉得茅塞顿开。
她交代钱甲凡事不要操之过急,人生无非就是生老病死,荣华富贵也都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什么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钱儿,娘也不想拖累你,娘也只希望你今生能够幸福。”她想到自己的丈夫,又叹了一口气,“可惜,这尘缘就是如此浅薄,什么都是留不住的。娘给你取名叫不愧,也是希望你能不愧于心。”
“凡事只要你尽心去做就好,过于执着,命也都已经注定了,何必为难自己呢?商铺做不起来就卖掉,没有什么祖业比人命更重要的狗屁道理,为了死物折磨活人,那都是不值当的。娘会心疼的,娘只求你过得好。”
钱甲被这一番话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也想保全自己的娘亲,可他的娘亲是个疯子。
清醒的时候是一个面貌,混沌的时候又是另一个面貌。
这女人发疯时,会扯下自己的头花,会拔下头簪伤人。没有一丝理智可言。
她情绪激动,嘴里说的全是疯言疯语,她怪老爷非要打开新的销路自掘坟墓,她怪自己命不好非要嫁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她怪这世道就是无利不起早,她怪自己的子女无用,没担当,只知道读闲书,没个正形。
“你用铜镜照照你自己,你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怀胎十月就是为了生下你这么一个没用的窝囊东西!钱钱留不住,人人也留不住,整日呆在家里混吃等死,你活着就是为了败家的吗!祖业你都留不下,你父亲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母亲拿着簪子狠狠扎进自己骨肉的身体里,虽然刺中的是钱甲的手臂,但是钱甲感觉自己的心被刺穿了。
“我要让你痛!我让你清醒点!我要让你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