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韵’,不在树龄,在手艺。就像咱西坪的茶农,手上的茧子比金箔实在,锅里的茶香比神话长久。”
茶汤分入粗瓷碗时,暮色已漫进茶市。王富海捏着金边瓷杯的手有些发抖,他带来的古树茶汤色浓红如血,却带着股子闷熟的酸;陆九渊的茶汤黄绿透亮,茶青在杯底舒展如睡观音,白毫随热气沉浮,竟在茶汤表面聚成四字——“茶无贵贱”。
“适口为珍。”陆九渊补上后半句时,茶汤表面的雾气忽然变浓,显现出更清晰的字迹。老茶农们认出,那是用铁观音叶脉拼成的隶书,每笔都带着摇青时的韵律。陈三伯捧着碗的手在发抖,茶汤泼在粗布衫上,却顾不上擦:“三十年前,我爹临终前说‘茶是给人喝的,不是给人炒的’,这话今天在茶汤里活过来了。”
王富海的怀表不知何时停了,翡翠坠子在暮色里暗得像块石头。他望着陆九渊袖口的茶渍,忽然想起年轻时跟着父亲走街串巷卖茶的日子,那时的茶论的是香气滋味,不论树龄出身。“陆先生,”他忽然低声开口,“您这茶,能教我怎么炒吗?”
茶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陆九渊的茶灶边围满了人。年轻茶农们放下手中的金箔包装纸,捡起陈三伯篓里带虫眼的茶青,忽然发现叶片上的每道锯齿,都藏着阳光和风雨的印记。当第一壶“空明观音”再次煮沸,茶汤里的字迹渐渐淡去,却在每个饮者的心里刻下了更深的印记——原来茶的贵贱,从来不在树龄的标签,而在制茶人掌心的温度,在茶汤入口时那声由衷的叹息。
就像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吊脚楼,最美的不是飞檐上的彩绘,而是木梁上的自然纹路。此刻的安溪茶市,金箔包装的古树茶饼与粗布包裹的普通茶青并肩而立,而陆九渊知道,当茶商们放下放大镜,茶农们拾起摇青筛,这漫山的茶香,终究会回到它该有的味道——朴实、真挚,像七阆山的风,像西坪人的手,从不因标签而改变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