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桌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震得杯盏里的残茶泛起涟漪。他屈指弹飞茶盏中的枯叶,自斟一杯新茶,面具下的声音裹着冰碴:"哪有客人自己倒茶的道理,还不出来吗?"
话音未落,檐角银铃骤然炸响。叶承渊青衫翻飞如鹤,自梁间飘落时,指尖还捻着两枚旋转的铜钱。
"啪啪"的鼓掌声中,他袖中滑出火折子,烛芯瞬间爆开的火星照亮屋内狼藉——满地断肢间,落花洞众人死状狰狞,眉心皆插着枚刻有不良人徽记的银针。
"不良帅果然名不虚传!"叶承渊指尖轻弹,屋内八盏烛台次第亮起。
暖黄烛光流淌在他眼角的细纹里,却照不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望着朱允熥面具下若隐若现的下颌线,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某个同样血腥的雨夜,也曾有位戴着面具的人,用这样的姿态踏入他的吊脚楼。
烛火在铜制烛台上剧烈摇曳,将朱允熥面具上的饕餮纹投映在叶承渊身后的墙面上,狰狞的兽影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张合。
绣春刀刀柄上的鎏金螭龙硌着掌心,朱允熥向前倾身,玄衣下摆扫过满地狼藉:"本帅问你,为何要帮助落花洞?"
叶承渊指尖摩挲着茶盏裂纹,山风穿堂而过,卷起他鬓角几缕银丝:"我可没有帮助他们,是他们自己拿的。"
话音未落,朱允熥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杯盏中的茶水泼溅而出:"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神山悬壶客?也不怕你爹气活了!"冰冷的质问裹着肃杀之气,檐角银铃被震得嗡嗡作响。
叶承渊却似未觉威胁,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
茶汤映着他眼里的眷恋之情,倒映出三十年前父亲临终前的模样——那时父亲躺在竹榻上,用最后气力描绘中原盛景:"长安的朱雀大街车水马龙,夜市的灯笼能把整条街照得比白昼还亮;
扬州的画舫载着丝绸香料,运河上商船首尾相接,桅杆如林;金陵的秦淮河畔,歌女的琵琶声能顺着江水飘出十里"
"我已经一百二十岁了!"叶承渊突然轻笑出声,茶盏磕在桌案上发出清脆声响,"
从小我父亲就跟我描绘中原的繁华——"他望向窗外浓稠的夜色,瞳孔里仿佛燃烧着跨越百年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