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夜的露水凝在刘记商行鎏金牌匾上,铜铃铛在穿堂风里撞出刺耳的响。张烟农佝着脊背缩在柜台阴影里,怀里二十斤烟膏压得他瘸腿打颤。
金丝眼镜片后射出两道寒光:\"上等云土收价两角。\"掌柜的指甲敲在算盘珠上,像在敲一副棺材板。
\"马掌柜,这价还不够买半升糙米…\"老张枯手扒住柜台边沿,青筋暴起如地里刨出来的老树根。
护院的铜烟枪\"当\"地砸在他瘸腿上:\"私卖烟土犯王法!嫌钱腥?牢饭倒管够!\"柜台后转出两个黑影,腰间的铁链子哗啦啦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窜进夜幕。
三更天的沱江黑得瘆人。老张蹲在礁石上,烟膏团子扑通扑通砸进漩涡里。\"三十块银元……三十块……\"他忽然咧嘴笑了,把浸透汗水的欠税单塞进草鞋,纵身跃进墨色江水中。第二天打渔郎的网兜住个鼓胀的尸首,江鱼正啃食他腰间绑着的纸团,血红的\"懒税\"二字在浪里一沉一浮。
腊月里的寒风裹着雪粒子,把县衙门口\"济粥棚\"的破幡子扯得猎猎响。赵小妹把弟弟冻紫的脚丫塞进自己衣襟,盯着棚里咕嘟冒泡的大铁锅——这味儿她熟,去年娘咳血时,爹就是拿这熬鸦片的焦臭味骗她说是药香。
\"禁烟救国!\"几个学生举着浆糊桶往城墙上刷字,袖口的红布条像一簇火苗。税丁的皮靴转眼就碾过来,刷子往\"国\"字上糊了层新灰:\"种烟救民!\"黑浆顺着砖缝淌下来,像给城墙划了道溃脓的疤。
刘家后院的粮仓飘出酒肉香,米虫滚圆得能在簸箕里打滚。账房先生蘸着金粉记下:\"民国二十一年,懒税征银八万四千圆整。\"狼毫笔尖顿了顿,又添了行小楷:\"另收抗寒捐、护苗捐、灭鼠捐合计三千七百圆。\"
城隍庙外的冻土被饥民刨得千疮百孔,锄头下去却翻出糜烂的罂粟壳。王二柱攥着发黑的草根发愣,恍惚看见三年前这片地还长着金灿灿的麦穗。风卷着雪沫子掠过荒原,远处烟田里新栽的罂粟苗正破土,嫩芽上凝的霜像层白森森的盐碱。
七个寨子的火把汇成洪流。赵小妹挥着祖传的烟刀,刃口映着月光像条银蛇。他们冲进刘家烟膏库时,马三刀正往驴车上装金条。\"烧!全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