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中学主教学楼三层,靠右的教室门口,那块“初三4班”的塑料班牌早已褪成浅灰色,边角像被啃食过般卷翘着,左下角还留着半只用黑色记号笔勾勒的卡通乌龟。
龟壳上歪歪扭扭写着“王浩欠我三块橡皮”,是多年前某个学生恶作剧的残迹。
“我再交代一遍,没有旅部手令,谁踏出门半步,老子亲自把他拎到宪兵队!别到时候哭丧着脸说‘排长救命’,老子丢不起这人!”
排长吴俊的右手搭在门框上,目光扫过堆在后排的课桌椅,那些木质家具摞得歪歪扭扭,金属椅腿刮擦地面的划痕交错纵横,最上层的课桌抽屉半敞着,掉出半截卷边的练习本。
“是”教室里响起参差不齐的回应,三十几个声音里混着疲惫的嘟囔和敷衍的尾音。
二十多平米的空间里,士兵们正蜷着身子铺防寒垫,深绿色的垫子边缘磨得起球。
步枪三三两两地斜靠在课桌腿旁、墙角边,枪管随意指向各个方向,有的对着积灰的讲台,有的斜睨着结霜的窗户,还有几支被堆在教室角落。
“老李,排长说明天我们就得上江防防线了,你老小子咋想的?”张涵单膝跪在靠窗位置,使劲推平垫子上的皱褶。
窗玻璃结着冰花,能听见外头的风把校牌吹得叮当响,离江面太近了,连空气里都带着股潮气。
“想这些干啥?”老李侧过身,膝盖压得垫子边缘的毛球直往下陷,“有这闲心,我还不如多想想今天晚上吃啥?”
“吃个蛋蛋锤。”张涵压低声音骂道,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愤懑,“真上了江防,咱们可就得跟感染者打抢滩登陆战了,那些鬼玩意可比1944年诺曼底的美军还要猛,我们就连德军都不如,虽然有着飞机大炮,江上还停着军舰,可你也不看看我们这些人的货色。”
老李手里的动作猛地一停,鼻孔突然猛地往里吸气,随后缓缓呼出,那声叹息沉得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那还不是得上啊……刚才排长才交代完,说一会儿从城里请来的金牌理发师,会来给咱理个帅气的发型。”
“理就理呗。”张涵嘴上应着,可那眼神却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门口,吴排长正背对着教室抽烟,“咱们又不是清朝兵,犯不着留发不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