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刀,豁然挥下,斩尽魔雨鬼雾。
青无观被金色染透,青苔爬满的屋檐上水汽蒸腾,密林中烂泥地里的潮湿也被阳光炙烤,水雾热烈腾起。朦胧猛烈的雾气衬的道观如仙宫般。
可神像却始终没有亮起来。光死了,神像的眼亦被灰雾蒙住,它闭了眼。鸡爷注视神像良久,最后哀叹一声,大手一挥,砰!神观大门被锁死。
久违的太阳从天边正式升起。水一夜之间退尽。鸡爷站在滑不溜秋的官道外缘,看着脚底烂泥腐地,内心五味陈杂。
孟敬山冤死显魂一掌解去孟书封印,这一掌也将他推入乱世深渊,这大义令人难以忘怀;今有神仙独赴海渊,只求还个太平人间——
他也是半个山神……难道就这样束手旁观?烂谷如横尸,狠狠的将死亡刺进他双目。被水泡发的烂肉中,又有团团黑烟跟疫魔似在张牙舞爪,它从烂泥中挣脱而出——
他跃下山缘,跳入田中。烂田腐粮简直是要人死。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那一刹那金光至,忽见一只七色宝光鸡猛地一鸣!七宝光迸发,万物生。那腐地里枯草抬头,烂枝拔起,麦穗于风中摇水而生。一株活,一片活,一片连一亩,一亩连万亩····
饱满的麦粒尖串成一束,在竿间晃来晃去。良田死而复生,与金光一并连绵至千里。
灵山上。
她借着这清闲,将数年中所学的古诗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美名曰:吟诗作对,好修身养性。至于这药,罢了罢了。她也不会听从李渣神的安排——要坚决抵制霸权。
药没采满,就这冲着山头整日“吟诗作对”的懒散做派,白衫童子们彼此交换眼神:毕竟,他们都明白,师父将她锁在蛇国才不是采药——而是囚徒。囚龙婆的徒,禁止她出现在龙宫。
三天后,白衫童子友善的将好吃懒做的顾隐之送出蛇国。
盛京内。京城阳光大放,气温回暖,寒天一瞬回暖,这让她倒是非常惊讶。
满街余黄,泥沙爬墙的爬墙,扒街的扒街,死死不散。热气裹着臭泥味纷涌而出,呛的人发昏。这次,连官兵都亲自下场清理街道。
米铺商贩面色阴沉沉,坐在门口唉声叹气,除此之外,动不动就骂上一两声。听街坊说,米铺悄悄藏起的米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米仓比贫民兜儿还干净。
“粮官今早上就来了五次,上门责骂米铺掌柜的,说要将罪名全推到掌柜身上,教他不得好死!”
“呵!可粮荒藏米,天道不容!”
——沿街百姓一路谩骂,他们提桶洗地,各自洗洗刷刷,略得空闲时,便骂官骂天。
顾隐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听的恍恍惚惚,而破落落的黄土街道就她一个人干干净净,当众人目光扫过来时,她难免有那么点儿尴尬。于是,在大家将枪口对准她之前,这倒霉神婆连忙跑了,虽然又替他人分担了一点炮火。
而她再见到李怀清,她发现他面色带灰,往日的神采奕奕大消大减,整个人精气神也在迅速减弱。他的脆弱感非常重,好像随时会倒地。她觉得奇怪,但说不出哪里奇怪。
她进蛇国三天,一切都变了。
她提着药篮子进医馆的时候,渣神还在忙着熬药和清理医馆。水涝去,留半墙污泥,和一地泥沙。污水渗进墙,这使得水印迹特别重。那桌子椅子甚至药柜都废了。
她环视医馆一圈,整个医馆似乎就他一个人,并不见美人身影。
当她将药递给李渣神时,他瞥了眼药篮子,见里头只有稀稀拉拉几株草药,他冷笑着收下药篮子。结果一个转身,他似滑了一下,险些摔倒。隐之一步上前扶住他。
两人沉默不语。
顾隐之不以为然,她自觉欠他的已还,管他是热笑还是冷笑——
她不管了。
“熬药吧。”半晌,李怀清才出声。他颇为自然的吩咐她做事。
顾隐之吃了一惊,她马上拒绝:“我不会。”
“那就清理医馆——”他淡淡道。
“我也不。”她再次拒绝。这又不是她的地盘,他没权利使唤她。
顾隐之要走,李怀清跨前一步,一下子拦住她的去路,啧啧,这脚步,这力道!这下可真是矫健了,还是精准拦截呀。
“你气走了小狐妖,那这些事自然得你来做。”李怀清终于拉扯出一个笑脸。
“………”
他咳了一声,顾隐之看了他一眼,突然神秘一笑:“她跑了,所以您得相思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