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逃了这沉重话题。
顾隐之偏不放过李怀清,她将帘子挑起,高声道:“里面的,可听见了?”
他看向她,答道:“听见了。”
——这不?他下凡来了?日夜挣扎在功德与三界太平中间。天庭封了个“司平星君”,也将他一生绑牢。在这不太平世道,司平这快乐神职一不小心间就变作悲催职位:以身平乱,三界万法乱斗都会狠狠碾过他的身体。
——没点难处还真不叫历劫,可他不是历劫,是受罚。
“你如此慈悲,我以为你那夜赶去是为了救银玉书。”李怀清顾冷嘲道。
闻声,隐之哑然失笑:“奇怪,我自己活着都困难,哪有空去当圣母?”
马车在风雨中飘摇,车夫勒马将车速降下,他看向远处:“什么是圣母?”
“就是神仙。”隐之答道。
“乱世哪有神仙,如果真有神仙,那他们为什么见死不救?任妖横行!”车夫道:“神不神,都是假的!”
“是这个理。”隐之添油加醋。
李怀清在里头听的真切,他恨恨的低骂一声:“尖牙利齿,无良鬼头。”
这话还真叫她听见,她头也不回的大声道:“有良心的鬼可都被阎王捉走了,这叫什么呢?这就叫自投罗网,死路一条。”
“······”
他起身猫到她背后,看她耳后如蛇般扭又粘的青丝,看她腮后的水珠不断凝聚,车子一晃,水珠就滴进她脖颈里头,将衣领泡湿。他又提起帘子:“真不进来?”
她不理。
他往外探出脑袋,轻轻贴近她耳旁,温柔道:“夺丹修行不长久,若到万劫不复时,后悔也来不及。”
好一波温情脉脉的威胁。
“谢了。”她扭头对上他的眼,隐之笑:“也不是每个神仙都值得让人敬仰。既是如此,成魔又如何?不过是站在天道对面。”
她背对李怀清:“胜者书写历史。神魔同理。”
话落,他摔帘进了车厢。
车夫瞧瞧李怀清,又看看顾隐之:“二位是吵架了?”
“胡说!”两人异口同声道,话落,车夫顾自一笑,“吵吵感情更好。不过,姑娘你都湿了,回去小心些,别得了风寒。”
——风寒?就是将其冻在冰层了都能活,这点雨算什么。李怀清弃道。
——那也比坐在里面好。隐之想道。
终于到城门口,车夫将马车停下。李怀清才将伞取出,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打开伞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她还未有什么想法,车夫倒是惊叫道:“·····她淋了一身!”
顾隐之不以为然:如果她带伞,也不分他。她往檐下走去,李怀清一把将顾隐之提了过来,“过来!”
他一拉,她跌进伞里。
顾隐之还未站稳,他伸手一探,轻巧的将她钱袋给拿了过来。李怀清仁慈的很,念雨天赶车不易,便多付了车夫一倍银子。
车夫喜出望外,他不再说李怀清不好,但好像就觉得他不好,于是,车夫大声道:“大人,小娘子可真硬气!”
李怀清含笑应了:“何止硬气,还傻。”
她站在伞下,妈的!
他要她提药篮,她率先夺回钱袋。顾隐之血亏,李怀清得意的很:“嘴皮子胜我,手段不行呐。”
——她一听:我的天!若长留此神在身旁,鬼生何其悲凉,顾隐之心口闷塞。
他们撑伞前行,无奈伞小了些,他屡次将她拉进,她不肯,最后,伞一歪,大半的伞歪到她这一边。他的宝贝药篮子在她臂间晃,见状,他恐吓道:“提好。如果篮子摔了,你陪我去采药。”
“又在盘算什么?”
“没什么。”他似笑非笑:“乱世功臣,我如果收了你,那也算功德。”
“哟,横竖都不想我活。”
“何时伤害到你?”
“那是神仙的心思还在我的镯子上。”她冷笑:“神仙的巧合可都不是巧合,都是紧盯不放的算计。”
顾隐之特地将手腕亮出,阴红到发紫的朱砂镯在她腕间乱晃,邪气自镯外阵阵滚涌,刺的他头晕眼疼。天!这鬼修傻子还骄傲上了。
伞柄在他手间一转,水花被甩成一圈珠链。珠链情意绵绵,若不能相互交织,哪能交缠?
——雨落地碎裂。
雨点似乎碎进他心间,雨滴飞旋的剔透流光让他瞬间他一怔。琉璃雨无情,却滋养天地;人间情有情,偏生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