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沉闷的重物跌落声一下子将她神识抓了回来。脚边温热的液体随着重物扑上腿,她的脚似乎踏进泥浆,但——
四周腥甜甜的气味弥漫开来时,她彻底醒了。等她回过神来,她就像掉进墨桶。身体温度随着腿上粘液的温度逐渐变冷。
那是………
完了。她心底咯噔一下,整个人冻住。雾气如丝钻进她的鼻腔。黑暗中,她再一次看见一个人从空中一跃而下,无声的摔在她面前,血从他身下一直流一直流,蔓延到她脚底去,将那双羊皮底的新贵高跟鞋泡成一坨烂红色碎皮渣。
“啪!”她一巴掌扇向自己脑袋,用力的晃晃头,似乎想清醒些。
吃到甜头的黑雾开始朝她劈面缠去,她艰难的移动身体,吃力一闪,侧身躲过黑雾的击杀。勉强得个空,她迅速祭出黑剑护身。四周死寂。她额头沁出的汗卷去她身上的体温,她再一次握紧剑。当微弱的气流慢慢环近她后脑,她骤然猛的转身,一剑劈向后脑!
黑剑刺进他的胸口,血瞬间染透他的白袍,被刺的人痛苦的望向她,他吃力的捂住伤口,血水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
他挣扎着,绝望的看着隐之。他握住她手中的剑,痛苦极了,见状,她手一僵,心头难免有一丝动摇。李怀清的白发与白袍被粘稠血液凝成一体,他吃力的呢喃道:“隐之……”
错!顾隐之忽然用力抽出剑!一剑划过——
李怀清人头落地。
落在地上的头颅血淋淋的转了一转,连着身体瞬间化作黑雾逃之夭夭。
傻子。披了人皮也没学到精髓啊——白毛怪才不会叫她名字。她本想追去,但几乎在同时她刹住自己的脚步:李怀清她下得了手,那要是他化作宋隐的模样呢?化作国师的样子呢?
她化去黑剑,在细凉的秋雨中走回大仙楼。这花灯,在雨里被打的愈发苦情,雨水打去脆弱的纸,洗出竹骨架,最后浇灭火苗。
夜太黑了。
她打开大仙楼湿答答的大门,店里还留有油灯照明。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雨愈发大了,落在地上会溅起好些水珠。她木在那儿还在发愣,一抬头,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抹白差点吓到她。
微弱的火光勾出李怀清细长的身形,他鬼头鬼脑的从外头进来。顾隐之防备式后退,提防他。
“衣裳湿透了。”他才踏进门,便闻到了她身上湿潮,顺便提了一嘴。见其没回应,他抬眼看向顾隐之,隐之现在脑子糊了,她愣愣回视李怀清,脑子里想着的却都是自己将李怀清刺死的场景。
他瞧见她凌厉的眼神,“你干什么,这么凶。”
顾隐之笑笑,艰难的将自己心情放松。
“做神仙真清闲。”许久,她幽幽出声。
李怀清顾自捡了张椅子坐下,他又百般无聊的挑拨眼前脆弱的油灯芯。
“它碎了。”他低叹道,“再差也是自个天宫里拿来的。”
“她?”
“明灯。”
“………”话落,隐之喉头一紧,她心虚的不敢再搭话。
“那是灯?”隐之试探道:“是龙目吗?”
“是龙目。”
“神仙天宫里应该有很多龙目。”隐之眉头一展,“碎了就碎了呗。”
顾隐之淡淡道,她去后院取来茶壶与杯子,给他倒上冷茶,“别嫌。”
“不挑。”他喝了一口,眼一撇直接溜向顾隐之的脸,她好像知道他会审视她,早藏到黑暗里去了。他往黑暗中凝视一会,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神仙天宫离人间远吗?”隐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不远。”
两人又陷入沉默。
“你躲起来做什么?”过一会,李怀清开口了,他端着油灯往她身边靠近。顾隐之重新取出油灯点燃,她又离他远远的。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妖精?”她鬼扯道:“我刚刚就遇见魂蛊妖。”
“那就是说魂蛊妖是变做我的模样?”他沉吟片刻,突然笑了:“唷,姑娘莫不是在想我?”
“想。天天想着怎么供奉您。”顾隐之笑了:“求您显灵,给我牵个红绳。”
呵,正经事不做,天天撩/骚,怕是渣男专供神。
门外雨越来越大,他又倚在门边,反复往外瞧去。她看了眼李怀清,靠在案台上,现在有点困。
“有伞吗?”
“神仙要什么伞。”
聊天再一次死机。
她用手支着脑袋,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那件龙宵衫上。白色,送葬一样的白色。明灯。国师。三件事在她脑子里反复上演。
现在明灯主人还在她面前,她不知道怎么送走瘟神。真水逆八月。
“魂蛊妖可有伤到你?”李怀清再次找到话题。
“不曾。”
“你借我伞我就走,我实在没话同你说。”李怀清叹道。
“·····”
她施法变出一把伞,递给李怀清。李怀清接过伞,嫌弃道:“少用些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