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在她身边的邹楠,突然身体转了一转,朝另一个方向望过去。她有些不安,莫向晚感觉到了,问:“怎么了?”
邹楠摇摇头,没有说话。莫向晚循着她注视的方向看过去。那一处拐角,立着一个人,对住办过林湘葬礼的礼堂方向行注目礼。
莫向晚不禁疑窦丛生,在邹楠准备疾步离开时拉住了她,问道:“你知道管弦会来的原因,是不是?”
邹楠闻言整个人抖颤了一下。莫向晚的发问是趁她不备的,她的这位上司,端着明白冷眼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事后抓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记得当初刚进入“奇丽”,她还带着少女的玩性,在接受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悄悄玩着连连看。
莫向晚一开始就看在了眼内,但一直不发声。到了她见习期结束,要转正的时候。她把邹楠单独叫进会议室,严肃地讲:“一天八个钟头要时时刻刻专注工作,或许是很严苛。我的要求很简单,今日事今日毕,计划和总结一样不可少。我会根据你的工作日志安排你的工作内容,保证你的效率和工作量前提下,让你有劳逸结合的机会。”
当时被训得措手不及的邹楠听得惭愧至极。后来她渐渐习惯了莫向晚的管理方式,她以为她已经有能力把事情瞒过莫向晚的眼睛,然而并没有。
莫向晚说:“我们找间咖啡馆聊一聊。”
邹楠又抖颤了一下。她迟疑着、尴尬着、也害怕着。但是,在莫向晚逼视之下,她只能选择终于顺从。
莫向晚招了出租车,回到市区,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中心,找了一间星巴克入座。她知道这位下属喜欢吃巧克力,所以给她点了一杯巧克力星冰乐和黑森林蛋糕,希望她放松下来,实话实说。
情势渐缓,邹楠用小银勺一勺一勺挖着泥一样的蛋糕,银勺上沾了黑泥,她用力擦,但是擦不掉。她是欲语还休。
莫向晚给自己买了一杯拿铁,捧在手里温暖了一会儿冰凉的手指。她在等邹楠开口。
身边有一桌人坐下来,一边喝咖啡一边谈生意,等他们敲定明天签合同的时候,起身离开时,邹楠还是没有开口。
莫向晚把纸杯内最后一口拿铁喝完,她不想继续等了,问邹楠:“湘湘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邹楠,你还年轻,会有许多压力承担不了,看到你这样,我很难过。你已经跟了我两年了,期间跟着湘湘跟了六个月。”
邹楠将银勺咬在口中,决然地抽了出来,泪扑簌簌流了出来。她说:“老大,我没有想到湘湘会这样。真的,我没有想到。”
莫向晚温柔地看着她,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期待她能够放下包袱,将一些话讲出来。
邹楠把银勺放下来,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头,垂下头。这是一个认罪的姿态。她说:“这个圈子,太复杂了,我没有想过一环套一环,会把人逼到这样。”
这是莫向晚知道的,理解的,甚至也是洞悉的。
邹楠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闭了闭双目,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缓缓开了口,“湘湘有抑郁症,我跟着她的时候就有了。她一直很自负,觉得自己很出色,比选秀的很多选手都要长得漂亮,唱的也好,也有演技天赋。但是罗风在她刚红的时候就提出分手,理由是她给的压力太大了,她希望罗风能够拿到那位二十三岁就拿到金马影帝这样的成绩。但她又看不惯溜须拍马,看到罗风为了上一部戏,对着投资人卑躬屈膝。她跟我说,她最看不得男人摧眉折腰事权贵。可是分手以后,她又不甘心,天天打电话纠缠罗风,让罗风避她不及。”
莫向晚无声叹气,完全能够想象这样一个矛盾的林湘。不甘又自傲,自负又矛盾,是真的清高,不能自承的清高。她问:“湘湘之前的几次自杀,不完全是为了罗风?”
邹楠点点头:“她觉得没有面子,她觉得按照罗风和她的关系,应该对媒体说一些帮她的话,但是罗风完全站在自己女朋友的立场说话了。这之前,这之前——”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微颤,面色煞白,她终于说道,“林湘刚红的时候拒绝过一个有身份的人。”
莫向晚忽然能想到其中关节,厉声问邹楠,“原来你在当林湘助理的时候,就知道了别的赚钱方法了,是不是?”
邹楠擦干眼泪,依旧用忏悔的姿态点了点头,“老大,做我们这行的小菜鸟,每个月只有这一点薪水。有人过来放话,只要能把明星约出去吃饭喝茶,就会有额外的外快。你也知道的。”
莫向晚的确知道,有这么些小助理拉线扒外快,赚得盆满钵满。她入得这一行后,清者自清,从来远着这样的交易,但却让身边人钻了空子。自责和悔恨,让她的心微微绞痛,原本自以为是的有原则,原来是早已麻木了六感,忽视了原则。
她厉声问邹楠:“是谁给你线的?”
邹楠的唇微微掀动,欲语还休。一下天旋地转,莫向晚抓着桌沿,让自己不至于难过到要往后跌去。她稳住自己,又拿起纸杯喝了一口咖啡,定下心神。
邹楠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老大,她不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