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雪夜。
汗血宝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将他拉回现实。“几头大的今晚全部烤了。”他声音低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羚羊颤抖的耳朵,“给阿布送过去两头,剩下的让兄弟们分了。”
随从们交换着欣喜的眼神,有人已经开始咽口水。少年突然将幼崽塞进最近的随从怀里:“这头好好养着。”他加重了语气,"死了唯你是问。"
翻身上马的动作行云流水。少年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蹬鞍、腾跃、落座一气呵成。汗血宝马兴奋地扬起前蹄,他单手控缰的姿势像极了部落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骑兵。
队伍正要起程,抱着小羚羊的壮汉突然瞪圆眼睛:"俟力发,那里好像有个死人!"他指向远处一片异常翠绿的草甸。众人顺着望去,隐约可见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看见的死人还少吗?晦气!"络腮胡汉子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皮革护甲下露出深褐色的疤痕,"这季节的秃鹫比活人还多。"其他骑手纷纷附和,有人已经调转马头。
三国交界的白骨从来无人收殓,去年冬天他们甚至见过整支商队冻成冰雕的模样。最后面的青年正要跟上队伍,草甸里突然传来微弱的呻吟:“水!救命!”
缰绳在少年手中绷紧。汗血宝马前蹄悬空,硬生生停在原地。那声呼唤用的是汉话,发音却带着古怪的腔调,像钝刀划过磨石。
“他没有死!”壮汉惊呼。
队伍末尾的瘦高个皱眉:“说的好像是汉话。”
争论声四起时,少年已经跳下马背。两个心腹连忙跟上,皮靴踩碎干枯的芦苇,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草甸中央趴着个高大的身影。翻过来时,腐草和血污的恶臭扑面而来。褴褛的衣衫勉强能看出衣服质地不差,如今却成了沾满泥浆的破布条。
男人乱发间露出半张青紫的脸,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喉结像困兽般上下滚动。当随从掰开他紧握的右手时,几粒金瓜子叮当落地——这是汉人商贾的东西。
“俟力发,真的是个汉人!”年长的随从声音发紧,"要是从鞑靼逃出来的"后半句淹没在焦虑的喘息中。去年春天,他们曾因收留个流民引发边境冲突,可汗当众鞭笞了十个族人谢罪,还赔了两百头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