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深思,李牧可有做过一点儿背叛陛下的事情?”
“陛下再想!那继嗣堂的主要人物,都来自于五姓七宗,来自于门阀,若李牧与继嗣堂有关系,缘何这些人要构陷出六大箱的奏折,也要致李牧于死地?李牧若真的是他的儿子,难道他们不应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李牧保护起来,以待来日么?”
李世民微怔,理智思考,他也认为长孙皇后说得有道理。是啊,若李牧真的和继嗣堂有关,那么与继嗣堂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门阀士族,怎么会想让他死呢?
可是现在这些奏折——
李世民忽然想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性,那便是,长孙无忌与门阀士族相勾结,想要除去他们共同的敌人,这个敌人便是李牧。
可是长孙无忌为何要这样做呢?他也不是门阀啊!
李世民的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长孙皇后刚刚说的话。长孙无忌虽然终于自己,但他最先要考虑的,还是长孙家。
长孙氏,长孙家……李世民明白了,原来,不知不觉中,长孙氏已经从勋贵,逐渐转变成了门阀。长孙氏和五姓七望并没有什么分别,他们想要的东西,也逐渐趋于一致了。
李世民有些怆然,他喃喃道:“连辅机朕都不能尽信,难道做皇帝,真的只能当孤家寡人么?”
“陛下在坐上龙椅之时,就应该想到这种境遇。”长孙皇后的声音仿佛画外音一样,让李世民逐渐认清了现实。他叹了口气,道:“朕辜负了李牧,他不会原谅朕了。”
“那陛下就要一意孤行?”长孙皇后正色道:“无论李牧是否原谅陛下,当陛下意识到了错误的时候,陛下就应当改正,此为君子之道,也是帝王应有的品行,若今日李牧冤死,陛下,天下有才能的人,还敢为陛下效力么?”
“皇后说得对!”李世民被说服了,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巳时刚过,时间还来得及,便叫道:“高干,速传朕的旨意,释放李牧。”
“诺!”高公公喜不自胜,刚要转身出去,又被长孙皇后拦下了。
“皇后又是为何?”
长孙皇后正色道:“陛下,臣妾请问一句,放李牧,如何放法?”
李世民蹙起眉头,道:“就说——”他忽然懵住,想到了问题所在。要杀李牧,缘由是李牧在高昌屠城犯下大罪,要给天下人以交代,若没个说法就把李牧放了,怎么跟天下人交代?皇帝的话,出尔反尔,不成了放屁一样么?以后天下人,该如何看待他这位皇帝?
“这该如何是好?”李世民挠挠头,思绪又乱了起来。
长孙皇后道:“陛下,不如就说李牧在年轻刺客事件的时候,曾救过陛下的性命,陛下想起此事,还李牧一条性命,死罪可免,如何?”
“也好!”李世民已经不想杀李牧了,闻言便答应,就在这时,门口匆匆跑进一个小太监,满脸慌张之色,道:“陛下,莒国公冲闯宫闱,说一定要见到陛下不可!”
“唐俭?”李世民拧起眉头道:“他哪儿来的胆子!”
长孙皇后眼睛却一亮,道:“陛下,用不着臣妾刚才说的借口了,现成的理由来了。”
李世民怔了一下,也想到了什么,点头道:“说的没错,现成的理由来了!高干,让唐俭进来!”
……
行刑时刻即将到达,孙伏伽还是没有等到宫中的新消息,仰头看看天时,实在是再拖不下去了,按照流程,必须得验明正身了。
死刑无论在哪朝那代,都是非常慎重的事情。明清时,为了防止皇帝‘冲动杀人’,每次皇帝勾决犯人的时候,按照规矩,文武百官都要‘三请赦’,即三次请求赦免,给皇帝一个重新思虑的机会。
唐朝时,虽没有这个规矩,但也是要再三的查验,确定要杀的这个人,就是事主本人,免得有道:“你也听到了,还是不肯说么?”
金晨抿嘴不语,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孙伏伽摇头叹息,正要让人把金晨带下去,忽然一个声音传过来。
“孙大人何必为难一个女子,我这不是来了么?”
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围观众人。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带点儿轻佻的声音,众人纷纷回头,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李牧越过人群走进来,他身边,跟着白巧巧,白巧巧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显得有些紧张,但表情却一副决然的神色,显然心里已经准备好了。
李牧来到当中,押着金晨的衙役看到他,赶忙松开了手。李牧非常自然地从差役身上拿过钥匙,把金晨的枷给去了。两个李牧面对面,画面有些诡异。
其中一个李牧低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李牧笑了笑,把他拉过来,拦在身后,看向孙伏伽,道:“孙大人,我知道你我之间,没多大的人情。可有句话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孙大人能否给我这个死人一个面子。”
虽然李牧自称一个死人,但是孙伏伽到底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老老实实道:“县公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