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觉得很值当。
白展堂春风得意,不计较其他七个人算计他,还是头铁地直接上门提涨薪。反正成与不成,他自信凭他的一张嘴皮子不至于当场被扫地出门。到了新老板房门外,发现门扉半启,正面是背对着的两个人,正在商讨着什么。
右边正是新来的账房先生,抄着手不大上心的模样。左边却是个年轻女郎的形貌,背影纤长,难得的是一瀑缎子似的好头发,编成乌沉沉的发辫,上面戴着一只玫瑰金环。辫尾拖在耳畔,更衬得一截脖颈雪玉般皎白。这女郎说话也是又亮又脆,活像一根才下来的新笋:“少跟我扯皮,我问你我们最近亏了没有?既然没有,我把二楼翻新了又怎么样?万一亏了?亏不了!我见识的好茶楼海了去,没一个像咱们六合这么寒酸!”
她侧头抿了口茶,秀眉登时皱了起来:“怎么不甜呐,说了酿桂花的时候多渍点儿蜜,蜂蜜能有多贵哦?这个价?那还是少搁点儿吧,我勉强凑合”
他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之后突然止不住微微一笑。
有的人劳碌奔波一条苦命,有的人却永远嫌弃桂花不够甜。
…
常丰赌坊被毁,袁荣气得发了沙眼,一边敷冰一边和薛玉商量重建,没肿的那只眼怎么看我怎么不痛快,就把我打发到她名下一家茶楼里去了,顺便还把因为赌坊毁了更加无所事事的甘于淳甘先生调给我当账房,其真实用心一目了然,无非就是挟制我用钱。
甘于淳为人油盐不进,短短几天熬得我也要害眼病,好在这几天不是全无半点喜事,楼里前几日来了一位颇俊的说书先生,很吸引女客人,我还着意了几日,谁料他突然找上门来,咵嚓就把脸皮撕了下来,露出一张阔别没几日的俏脸:“小花,几天没见混得可以啊,都当上掌柜的了?”
我当场摔了茶杯。
白展堂对我的反应很满意,觉得这样才显得他神出鬼没的本事,我只看他慢吞吞把满地碎瓷片踢到角落去,才反应过来一把拽过他的袖子:“你怎么在这儿!?”
白展堂依旧笑眯眯,抬手把被我拉得歪歪扭扭的衣领抚平,倒不急着叫我松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含着两泓春水似的笑意:“不是你说的让我事情办完就来找你?怎么样,白爷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这不就找你来了”
我哪有闲心听他说这些废话,当即把他的胳膊拉得死紧,仰起脖子就叫人:“甘先生快叫荣姐!就说她的账主子来了!再晚了我可擒不住啦!”
白展堂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但要是和袁荣比,还是要退一射之地:毕竟荣姐很得我爹看重,是一句话就能断我未来日子好不好过的关键人物。我擒住白展堂的时候心里还颇犹豫,觉得拿他让荣姐出气似乎不大仗义,但好在袁荣有事不在京城,我才出了口气,把手给松开了,真挚地做出解释:“虽然你俩的事儿我不便插手,但是荣姐这个人一发脾气就特别吓人,我怕你们两个你来我往没完了这就,所以才希望你们能好好聊一聊。”
白展堂单手支着脸,正从桌子上捡姜梅吃,闻言懒洋洋地活动一下肩膀,向我瞥来一眼:“我同你这位荣姐至多面上能过得去。这事儿你别想了,也和你没关系。”
我看着他混不吝的模样,仿佛我俩从未离别过似的,禁不住问他这几天都去干了什么,他倒是如实讲了,听得我倒吸冷气:“李首辅?你居然敢去他府上?狄飞惊叫你去做的?他吃了豹子胆啦,怎么敢把手伸到内阁?”
白展堂微微一笑:“有什么不敢的?狄飞惊这个人你见过他就知道了,天底下哪儿有什么他不敢干的?只怕要他直接抄刀杀到苏梦枕跟前,他盘算盘算也就去了呢。”
他有意玩笑,我却还是忧心忡忡。帮派互相倾轧是一码事,但是卷进朝廷重臣便又是一码事。我本能地觉出不妙,欲开口劝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受制于人,并没有保全自身的资格。于是心里一下子郁郁起来,觉得狄飞惊着实很不是东西,白展堂着实很有些可怜。
但是白展堂说不上来是没心没肺还是情感较为内敛,起码明面上还和过去一样,能吃能喝,不见丝毫愁容,甚至向我在六合楼要了个单间,每天早晨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下午再悠哉地戴上那张假脸皮去说书。我在楼里其实说话也不抵什么用,每天过得百无聊赖,只得找白展堂闲磕牙打嘴仗。
白展堂房间外挨着一个小荷花池,已闲置许久,风景其实很差劲,但是他就是捧着盅五香瓜子,趴在窗户前,钻研得聚精会神:“好好的池子,为啥不给修一修?把底儿填了,挪块假石头,再养几条小鱼儿,也算一个景。撂在这儿像什么样子?我说大掌柜的,瞧您每天吃香喝辣的,楼子里的事儿您可一点儿都不当心。”
我懒得理他,看见他晾在窗台上的易容/面具,顺手拿起来端详,初看颇有几分精致的骇人,好像真是将一个活人的脸皮剥下来似的,但看久了也能发现手制的痕迹。我倒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手艺,颇有兴趣地问他:“你还会易容术,真是了不得,以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行走江湖哪儿能没有压箱底的本事呢,”白展堂相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