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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马承羽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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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乘风踏浪(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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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喏应声:“这……啊……就、就是当初为阿止试药,想必损坏了体内毒素的平衡,才会……才会时不时错乱一下……”

    那共·班结依然板着脸,又问:“昨日浸入药池,你可观瞧到伤口附近药水的颜色?”

    颜色……这可把赫连央问住了。昨天下水后她便觉得不适,便干脆闭上了眼睛,心想挺一会儿就好了……她梗住,只好又摇头。

    “药水对你的鲜血有反应。也就是说海棠——”那共·班结长长舒了一口气,最后直截了当,“海棠,你体内的毒素不是‘乱’了,而是你体内的一味毒素正被慢慢稀释,与其相克的毒性正在缓缓占据上风。”

    赫连央愣在榻上。她听见爹爹很肯定地告知自己——

    “也就是说,海棠,你中毒了。”

    几乎是霎时间,赫连央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起来。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体内的毒素并非“偶然失常”,而是“毒性发作”。她说不出话。

    她当然说不出话,因为曾经给她喂过的上百种相生相克的毒药、无一不是世间剧毒。之所以要从小就泡药水,为的也是让她的血肉跟毒素共长共生,这才是“百毒不侵”的前提。如今骨肉已经基本长成,哪怕再给赫连央十年八年的时间重新来过,也很难再成功。

    更别说,他们还没有十八年八年的闲工夫——成年礼的仪式还没完,八月十五晚上,赫连央还要接受“万蛊”的咬嗜,若不能通过,赫连央这“少城主”的名头终究无法落地。

    万千思绪在心中互相拉扯,赫连央自觉应该悔恨,但悔的什么?救活了赫连止么?当然不悔。可她若无法继承百阐城,无颜面对的人便会有千千万万。

    她抠住手心,紧紧闭上眼睛,勒令自己冷静,冷静。

    她中的是致盲毒,她体内与之药性相克的有十、不,二十三种……不对,致盲的毒也不止一种,共有十八种,每种毒都要找到相克的……赫连央握紧拳头。她知道来不及了。

    “我会一味一味地试,总归会试出来的。”那共·班结更早便想到了这些,“只是你经昨日一泡,毒性或许会被无意加剧,少不了要吃些苦头。”他垂眸讲完,便站起转身,叫赫连央先好好休息。

    “爹爹!”赫连央叫住那共·班结的脚步,她焦急道,“爹爹,一味味去试来不及的,我赶不上八月十五的……”

    然而那共·班结背对着女儿,仿佛没听见方才的话,只又强调:“我回去准备一二,明日晨起便开始。”说完,他又继续往外走。

    “爹爹?”赫连央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身子往前探就差追了上去,“我若赶不上八月十五……”

    “赶不上就不去!”那共·班结突然站住,怒吼一声。

    赫连央摸不清爹爹是不是再生自己的气,只得小心翼翼开口:“爹爹,百阐城中有无数药花药草,虽说剧毒花草往往都长在盛夏,这段时间也该枯萎凋谢的差不多了,可定然还有一味剧毒可以填补我体内亏缺的……”她这样说着,忽然给自己提了醒,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声音都变得雀跃,“我记得飞环谷的往生潭边长着一种毒花,毒性可盖住绝大多数毒药,不如采来试……”

    但不等她说完,那共·班结已经猛地转过身来,狰狞着眉眼逼到榻前:“我说要一味味试,赶不上就不去,你不听爹爹的话了么!”

    赫连央怔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那共·班结。与严肃、一板一眼的赫连平不同,他心性之中更向往自由,更多时候都喜欢调笑打趣,再大的事也不见他如此动怒……赫连央便这样与震怒的爹爹对视,哽了哽,最终还是开口道:

    “爹爹,我若不能继承百阐城,先王的苦要如何算呢?您与父亲与其他先辈们的苦,要如何算呢?”她声音沙哑沉静,“我的苦,又要如何算呢。”

    此话一出,那共·班结剧烈起伏的心口终于缓缓平静了下去。他看着女儿,而对方也无丝毫怯意,直直地着他的眼睛。最终,还是他败下阵来。

    “没错,你说的对,往生潭边的那株花确实是毒中剧毒,无需试药,弥补你体内的亏缺绰绰有余。”他颓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深深叹道,“眼下已经入秋,也就是说,那株毒花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赫连央喜形于色,迫不及待:“那便用药吧!”

    那共·班结缓缓转头,反问:“那你是否想过,若有如此省时省事的毒物,为何当初没有直接泡在药里呢?”

    这倒真是将赫连央问得一愣。她答不出,只得呆呆地看向爹爹。那共·班结似乎有所不忍,没法直视女儿的眼睛,别开。

    “因为这些顶顶剧毒,虽有相克的毒性、可被稳定,却依然会带来极强的伤损。有的会重创头脑,有的则会腐蚀骨骼……”他重重地叹息,“而你提到的那株花,会令你永远失去……儿女绕膝之欢。它叫‘亲子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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