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所向,我与殿下的想法倒是完全相同。”于岭松拱手,“先王在归天之前最为担忧的便是自己的一时行为会影响沛陵气运,尤其此刻朝君与赫连少君殿下皆因先王遗命、无法返回京中,若这时您强行受封王位,恐怕只能给本就不安的民心火上浇油,岂非弄巧成拙?”
于岭松言闭,下面的人互相交换眼色,也不清楚他这话里话外到底想要暗示何意。
“哦?”明清重仿佛被说动,思索片刻后凝重了表情,发问,“那按于掌营的意思,眼下该如何是好?”
明斐蔷与明启的目光也都瞥向旁边,等着于岭松能出个多好的主意——
“下臣斗胆一言——”于岭松撩开衣摆跪了下去,叩首在地,“殿下可携公主前往赤阜镇、与朝君及赫连少君汇合,在其三人祝祷中举行继位大典,礼毕后再行返还。”
呵!
众人怀疑到底是自己的耳朵坏了,还是于岭松的脑子坏了。什么?叫晚君千里迢迢前往一个小小的赤阜镇受封?这是哪门子“主意”!
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声瞬时窜起,明斐蔷在这些嗡嗡声响中拧紧了眉头,看了看于岭松,确认他不似说笑,又看了看明清重,发现那人也并未恼火。
这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还不等上位者发话,几位老臣便站出来激烈反对:“不可!晚君说到底就是明日沛陵之主,怎可轻易离京?更何况受封王位是怎样的慎重之事,岂可不在素巴山下、请求神明见证!”
他们说得句句在理,似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然而就在这时——
“殿、殿下!”孟广从殿外进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慌乱。他快步走到明清重面前,拱手道:“禀殿下,神祇官大人派人传讯回来,说素巴山下的火址复燃,久久不灭!”
火址复燃……不就是炼化已故明岚王的火址?可此时已近傍晚,按说该烧干净的早便烧了个干净,范知也该整理遗骨、封盒供奉了,怎会复燃?
但事实就是如此,并非范知自说自话,诵经的僧人们、留在四周为已故先王祈福的百姓们,全都看了个清楚。当时火灭已有个把时辰,范知净手之后正要拣出明岚王烧炼后的遗骨,不料这时一簇强火再次燃起,随之又将明岚王的遗骨吞裹起来。
而更巧的是——几乎同一时间,他们身后的素巴山再次传来巨响,又崩掉一些碎石。
僧人们倒仍岿然不动,可百姓们却认为这就是神明显灵,想必关于已故明岚王,神明还有许多未尽之意……光是这样设想一番,就足够叫百姓们心中一惊,立即又跪下来朝着素巴山的方向叩拜。
就这样,十传百、百传千,这一异象再次传遍了阆都城内。而又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将大殿之上于岭松的话也传了出来,于是百姓之中又开始议论纷纷,原本的“荒唐之语”结合起“异象”来,倒也不再毫无道理。
“愚民……愚民!”明斐蔷听见明清辙学来的外面的那些话,气得捶了一记桌面。明玉繁从旁上前,赶忙安抚道:“殿下小心身体,莫要急躁。”
明清辙也说:“就算晚君真的听了于岭松的话,带着玉漱公主前往赤阜镇举行继位大典,应该也不会有多大区别,殿下何必与他们平白添堵呢。”
然而明斐蔷却重重呼出一气,摇头:“明清重一天不封王,便一日不能掌管沛陵要务,那么我后面准备的许多计划也就一日不可实行。”确实。明斐蔷的目标很明确,要为从来不曾踏足朝议的明宗室争取到要职,那么必然要让众人都看见宗室在“辅佐王上”方面的贡献。可若王不称王,他们要如何施展?
更何况……明斐蔷始终觉得不安,总想着或许皇室一家还有别的谋算。
但任宗室再气极,结果也都无法改变。又过一日,宫中再次传出坏消息——贺瓦兰忽然昏迷,险些摔坏了头部;蓓房君万流烛在池塘边为王后采摘新鲜荷叶时,脚下一滑、险些跌入湖中。
乍听之下,不过是些情理之中的意外罢了。然而正是这些看似不痛不痒的“小意外”,才更能将惶惶的人心再次有力一击。
于是三日后,明清重以沛陵晚君之名发出官文:五日后出发,前往赤阜镇,并在那里正式受封王位。官文上不仅提到了晚君等皇室中人,还提到了范知、于岭松、侯安三位将作为大典主事随行。
百姓看到这份官文之后,心中多少有些安定下来,可随即又生矛盾之情:晚君不在素巴山下受封乃是头次,虽这也是诸多缘由堆叠、种种神迹显现之下的无奈之举,可晚君受封乃是难得的天降福瑞的好机会……这“福瑞”,岂非就要降到那赤阜镇去了?
可这一切的纷扰都阻拦不了明清重。昏暗的烛光前,范知、于岭松及侯安三人俯首待命。
“几位大人,你们都准备妥当了?”
“是。”三人齐声应答。
明清重点点头,握了握拳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