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无论如何，阆都都不可旧事重提、裁决百阐城。
赫连央这时才明白为何百阐城至今都要在方圆五里内、种上各样的毒花毒草……原来隔阂是这样来的。
明清樊止住话头，故意给赫连央留些时间缕清这些闻所未闻的隐情。直到对方攥了攥手心，重新抬头看过来，问“殿下为何突然将这些告知于我”，他才哼笑一声，缓缓开口——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穷尽此生我都不会原谅明氏皇亲。还有，我决定让明清邈成为第一个羔羊。”
赫连央愕然。
赫连止早上去找妹妹，却不见人影，从水格口中才得知朝君殿下昨日病倒的事。他颇急切，正要调转方向去探望，没想到刚出妹妹的院子、就见她人也刚好到了门口。
“殿下如何了？”赫连止关切问道。
但赫连央只是扯扯嘴角，摇头回答：“已经大好，不要紧了。”
“那就好，那就好。”赫连止长舒一口气，便被推着往里走，边对妹妹叮嘱，“虽说陛下的消息……殿下早就知情了，可昨日讣告到来，想必心中还是悲痛万分。如今你与殿下走得迫近，务必要多注意他。”
赫连止说得语重心长，可头顶却没传来应答。他奇怪地扭头，发现妹妹眼神放空，似乎有心事。他忍不住唤了一声：“阿央？你可听见了？”
“嗯？”被叫了一声，赫连央这才回神。她茫然地看着哥哥，随即胡乱回答：“是，我懂得的。”
赫连止明知妹妹在糊弄自己，可却不好事事追问。眼前陛下的讣告已出，阆都那边的情况未定，他们又被陛下强行留在赤阜镇，心中的煎熬与压力自不必说。于是赫连止只好无奈叹息，转而问些别的：“守丧七日后、晚君殿下便要尽快继位，想来阆都那边很快就会召你们回去，可提前做好准备。”
赫连央推着轮椅车的手僵了僵。她没有多言，只顺着兄长的意思说着：“嗯，我会与殿下商议的。”
然而她也好，明清樊也好，远在阆都的明清重也好——都知道：阆都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
此时的阆都，明氏京城，正陷在一片悲伤之中。明岚王归天以来，从皇城大街到素巴山的这一路上，多日来从未断过人流，百姓全都前往素巴山祈拜，歌颂明岚王的功德，为他身后七日祈福。
自然，这之中也有“大胆”的声音——
“陛下虽说向天借寿是为了沛陵，然而终究还是破坏了阆都的气运。”
“是啊……”旁人小声附和，“所谓‘还寿’，说是这么说，可眼下只剩玉漱公主一人留在阆都，朝君殿下与赫连少君均被外调——”说到此处，这人将声量降了下来，神秘兮兮道，“况且我听说，朝君殿下已经被先王留在赤阜镇掌管扩建事务，一时半会难以归京，短则三年五载、长则十年八载都有可能！”
“真的？”旁人有些吃惊，随之而来又是担忧，“赫连少君也不能常年留驻阆都……如此一来，这还的什么寿？神明还能答应？”
当然，也有看得开的。
“嗨，所谓‘还寿’还不就是让三位上人将先王借走的福气还回来么！只要殿下们好好的，神明自然看得见，福气便也还来咯……”
……
百姓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些，然而传到明斐蔷耳中，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明桓死了，死得猝不及防，让他们原本准备的一步两步全都没走成。本来明斐蔷打算将明琰的人编入司征营后，再借由明岚王病重、朝君又不在京中、晚君繁忙不堪，为明启家的清颢谋来一个实职，后面皇室再想决议什么便无法再避开他们。可谁又料到明桓竟去得那般急促，又在城中众多百姓面前安排好了一切，如今在百姓心中，倒是叫明清樊跟赫连央二人变得多么了不起了！
明斐蔷越想越气，干脆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屋内的嗯娘婢子们都不敢吭声，幸好这时明玉繁从外面进来，看见地上的狼藉便知宗主肯定又为外面的流言气坏了。她朝屋内的人挥挥手，叫她们收拾收拾便下去，自己则走到明斐蔷身边重新倒了一杯茶，劝慰道：“殿下，晚上咱们还要入宫守灵的，您消消火气。”
说到底，还是明玉繁的话有些分量。明斐蔷重重舒了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的怨愤往外吐个干净。喝了一口热茶后，明斐蔷的心绪总算稳定了些，抬头看着明玉繁：
“玉璧近来好些了？瞧你这两天又往这边跑。”
明玉繁笑笑，颔首答道：“是，玉璧好多了，这还要多亏宗主您照拂。”
明斐蔷摆摆手：“你们在我心中是何等地位，还不清楚？我只盼着你们都好呢。”
“都好。”明玉繁微笑，若有所思，“已经没事了，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