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出关”,那便是深入梁及店城属地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要冒一冒被阿勒境人识破甚至被抓住的风险。
“如今那些阿勒境兵早就一路西行跑没了踪影,事已至此,唯有提前警告梁及店城,让他们自己加强守备,决不能被阿勒境人钻到空子。”明清樊抬眼看看面前几人,顿了顿,然后话锋又一转,“可惜梁及店城从来不与阆都城有任何形式的牵扯,现下若想给他们通信儿,除了派人深入别无他法。”
钱古宜跟丁冀点头认可。或许是受徐闻之事的影响,丁冀这次主动请缨:“末将愿领命前往!”
然而他们不想,明清樊却摇了摇头——“不,我亲自去。”
这可吓坏了在场诸位:朝君殿下亲自深入敌境,这可怎么使得。钱古宜自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然而还不等他说话,明清樊便先抬起了手,示意听他说完。
“我在外面巡边这三年,一直留意着梁及店城的情况,自然比你们更熟悉一些。”这话并非胡扯,他也确实早就关注了梁及店城,如果不是冬祭大典之前被匆匆召回,恐怕这会儿他跟孟千穴已经找机会潜入了那里。
一听这话,在场诸位将领颇汗颜。四城八关分门别治的规矩让他们将目光只放在了自己所在的城池,哪怕有人心揣整个沛陵,也几乎很少想到梁及店城。直到阿勒境人开始打臼伊关的主意,他们才开始加急准备,没想到还是被破关了。
“可就算如此,殿下又要如何……”钱古宜还是不肯,追问道。
明清樊将自己腰间常别着的那把匕首□□,摆在众人面前解释:“过去在外巡边的这三年,我与孟小公子搜集了许多从梁及店城流出来的刀具。我们已跟那些买家细细打听过,他们所得都是从刀具商贩那里入手,而商贩们则是趁着梁及店城每月一次的开城日子进去挑出来的。”他顿了顿,“而这些刀具——稍有不同,外面的人绝对模仿不来,因而我跟孟公子大可打扮成刀贩的模样,借机溜进去。”
众人明白了。但钱古宜还是觉得即便如此,又何必叫殿下冒这个险?他们谁都可以。于是又想反对,然而丁冀却拦下了他,冲他使了眼色:殿下如此坚持,定然不是只想给梁及店城通个消息那般简单,或许还有另外想做的事,只是不便告知他们而已。
丁冀很聪明,明清樊也欣赏他的聪明。钱古宜被按下,其他人自然也无需多话。
明清樊不想耽误下去,决计今晚趁着夜色出发。但若只带孟千穴一人的话,众人是决不答应的,说什么都要为朝君殿下再配几名高手护卫。可如今在这臼伊关中的人,个个都是四城八关的练家子,眉眼间的精悍之色藏都藏不住,别说带进梁及店城,怕是刚出关就被警惕的阿勒境人察觉了。
怎么办呢……
正在纠结之时,明清樊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前一晃而过。他狐疑着踏出门去,向右转头便看见一人双臂提着水桶大步往前。明清樊试探地叫了一声:“詹乞得?”
果然,前面走出了一段距离的那人应声停下,亮着嗓门立即回话:“是!”转过头来,才看见叫自己的居然是朝君殿下。
詹乞得忙不迭地将水桶放下,无意识说了声“哎哟”,然后小跑着来到明清樊面前,行了大礼:“小人敬见朝君殿下,殿下安好!”
这股子干劲儿,没错了,就是詹乞得。明清樊倒是有些惊喜。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将芒城的人调回去后,还是把阆都城孟广外城军的人抽调过来补了上,里面就包括詹乞得。他呢,则是主动申报来的,理由很简单:主动外调的人,家里面会有一笔安置费。
明清樊失笑:“奇乐坊出来后,不是已经得了好多么?”
詹乞得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确实,殿下答应的大房大院、体面的身份、千金,都有了;妹妹也托了朝君跟赫连少君的福,叫京中最厉害的媒人做上了一桩天大的好媒,今年冬祭大典之前便可完婚。不过……他露出一排白牙,搓手道:“总归还是要为家人多攒下些,更踏实,更踏实。”
他这点顾家的直白劲儿倒是一点没变。明清樊哼笑两声,然后问他:“那若是叫你随我一同去办事,你能像顾着母亲妹妹那般顾着我么?”
嗯?这是何意?詹乞得愣了愣,看到朝君殿下嘴角带笑,身后的一众将领们又都看着他。虽然没搞明白,但他还是直言:“殿下是沛陵的君殿、更是我的贵人,若殿下需要,我自然以命换命都不含糊。”
这番话说得真挚,最难得的是,这回他都没提条件。明清樊觉得好笑,无奈地摇摇头。他朝钱古宜说:“就他吧,我带他一人足够。”
钱古宜对詹乞得是没印象的,所幸一道从阆都派来的副将本就是带着詹乞得的人,也听说过这小子在奇乐坊帮朝君殿下跟少君殿下办的事,便开口应和:“可行。别看小詹长得虎头虎脑,办事可靠机灵,身手比不上孟小公子,但刀耍得还不错。况且瞧着憨厚也有好处,走在哪儿都不惹眼,好办事。”
行,就这么敲定了。于是就在当天入夜之后,通往关外的大门再次悄悄打开,三个乔装打扮过一番的人骑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