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北上,更别说是眼前如此繁华的都城。水格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女,略微期待地转头问:“我们这便入宫么?”
赫连央懂得她的心思,冲她微笑摇头:“反正也无人知晓我们已经入城,先逛逛。”
小姑娘一听甚是兴奋,脚步几乎要一蹦一跳了。
冬祭大典将近,这些日子的阆都城都将热闹非凡。
城南有百阐城最繁华的街道,两旁店铺更是备受贵家小姐公子们的青睐。
祥徕布庄每到这时生意便会极好,贵家小姐夫人们总是忙着给自己多做几件衣袍,忙得老板跟伙计脚打后脑勺。可即便如此,机灵的小平子还是瞄见了缓缓停在他们门口的那辆气派十足的马车。于是他小跑到老板身边,指着店外的马车耳语。
果然老板一看,赶忙将手上的布匹换到小伙计怀里,跟眼前的客人说声“您先慢慢挑”,然后提着衣摆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出店门迎客。看那马匹的健壮,再看那马车装饰的考究,老板一眼便能知道车里坐着的是哪位贵人。
待到他小跑到车前,这家的小厮也刚好摆上脚凳。
车门被推开。先是大侍婢丝琴下车,随后她转身伸出胳膊,荆沐暄便一手捧着手炉、一手搭着她的胳膊从车上走下来。马车里有暖盆,所以荆沐暄穿的不多,但还来不及觉得冷,身旁的丫鬟们便利落地上前接过手炉,并将暖和厚实的貂袍披在了她身上。
荆沐暄只在原地等人伺候妥当,这才不发一语地迈开步子。
活财神散财来了。宋老板内心高兴,赶忙施礼,一边笑盈盈地拱手说吉祥话,一边把人往里引。
一到年节,胭脂铺、首饰店跟布庄都是女人们的聚集地。所以当荆沐暄走进去的时候,眼前看到的自然是一众平时鲜少出门的夫人小姐。仿佛被人施了咒般,原本有说有笑挑拣东西的众人一见她便禁了声,不知是害怕还是厌恶。荆沐暄自然是知晓这种态度的,可她仅仅是撩了撩眼皮,便径直朝内室走去。仿佛在她眼里就没有这些人。
小平子自认只是个卖布的小伙计,但他也知道眼下这京城里,恐怕除了宫墙里的贵女们,再没另个女子比这荆家小姐地位更尊贵,自然也就无需看谁脸色。
直到荆沐暄以及她那略显招摇的常随队伍彻底走进内室,外堂的这些人才敢低声私语起来。看不惯这位的人很多,当中以待嫁的妙龄小姐们最甚。
“瞧她那目中无人的德行……”
“可不……哎,可谁叫人家命好呢。家族显贵,母亲又是宗室皇亲。”
“话是这么说……一想到这般傲慢的人将来还要嫁进皇室,我这心里真是……”
“不服气又能奈她何?能与皇家联亲的平辈当中待嫁人选偏偏只有她一人。”
“哼,亏得她也炫耀得起劲!若不是北边那位家中陡生变故,哪轮得到她……”
“嘘!快别说了……”
说到这儿,似乎察觉犯了什么忌讳,几人赶忙打住,低头挑布,不再开口。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刚到店外的赫连央耳中。她脚下一顿,不知为何有一瞬的失神。直到伙计迎到二人眼前,赫连央才重新自若地迈步进店。
赫连央跟水格虽未着华服,可出手却很阔绰。伙计看她们眼生,可贵主难得,他也只当眼前这二位是不常进城的城外富家女。
“二位选料子要做何物?裁衣?”
赫连央笑笑,指着水格说:“给我妹妹做几套冬祭大典的庆服。”
伙计一听这意思能是笔不小的买卖,立即变得更加殷勤,抱了好几匹布出来供两人挑选。水格在前面听伙计滔滔不绝的推荐,赫连央就在一旁悄悄查看周围人。
祥徕布庄里的布料质量好,往往又是孤品,每每上货贵家小姐夫人们都要紧着买走。老板也会做生意,招的伙计们嘴巴又甜,自然也哄得水格笑容不止。
“小哥真会说话,想来平时也极讨贵人们的喜欢。”赫连央挥挥手,将伙计拿出的料子基本包圆,然后状似漫不经心地笑着说起。
“可不敢承您一句夸奖,小人不过跟着我们掌柜多学了些待人接物的本事,勉强不犯错罢了。”伙计没想到这笔生意做得如此轻松,心中不禁雀跃,一时间颇显得意地自夸,“不过小人选的料子,连一向挑剔的承怡宗君家的玉颜小姐都拿着满意就是了……”
赫连央听到明玉颜的名字,眼里突然一亮。她与水格对视一眼,小姑娘马上会意。
“哦?没想到宗君家的小姐们也常来?”
小伙计朝二人嘿嘿一笑:“二位小姐有所不知吧,能进出我们布庄的绝对非富即贵,宗君家、掌营家的夫人小姐们都是常客。昨天玉颜小姐还亲自来订下一批料子,今天便会遣人来提……”
说谁谁到——又有人从外面进来,探头看去发现正是承怡宗君府上的人。
伙计也注意到了,指着领头的姑娘小声说:“那是玉颜小姐身边的大婢女彩袖。承怡宗君向来不许子女随意出门,故此每次都是她替玉颜小姐跑腿。”
赫连央应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