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瓷碗里,小龙虾堆积如山,年思贤从碗底一路望向耸起的龙虾山,一脸无奈的看着高安和,“咱两?吃的完嘛?”他两只手带上一次性手套,着实觉得无从下手。
高安和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看我表演!”说着就捏了年思贤手上的手套,戴在自己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已经捏到了那截指尖,他有些小得意,“哥,你负责吃就好。”
年思贤觉得自己被捏的指尖好似感受到了高安和的热度,夜里这么凉,年轻人果然火力壮,他的手竟然那么热?还是自己害羞了?“我,我,我自己来就行。”
说话间,高安和掰开龙虾头,拧住虾尾上最厚的肉,将整颗虾肉剥离出来,放到年思贤盘子前。
正在这时,高安和的电话响了,年思贤拿起来:“我帮你拿着,你听?”
高安和瞥了一眼,“是丁副导。”摇摇头,“不接。”
年思贤也不好问,就点了一壶茶,又要了份主食,这种重油重辣的东西他很少吃,但年轻人都喜欢吃,今天是高安和的庆功宴,就他一个粉丝,需要支持一下,但同时,养护一下肠胃很有必要。
主食是金银小馒头,一种是白色是奶香的,一种金黄是过油炸过的,年思贤问,“你吃哪个?”
高安和专注于剥小龙虾,已经将年思贤前面的小白碟子拨满了,“金色。”
年思贤沾了一下炼乳,刚要放到高安和碟子里,高安和手里拿着一只小龙虾,展开了手,示意自己没有手吃,他抿了一下唇,咽了咽口水,张开了嘴,“啊。”
年思贤觉得这样喂他吃,有些怪。可毕竟高安和在给自己剥小龙虾,就夹着小馒头,放到了高安和嘴里。高安和咬了一口,匆忙嚼了几下,恐那悬在半空拿着筷子的手会累似的,又伸头去够,一口咬下了筷子上剩下的半个黄金馒头,他眯着眼笑着看着年思贤,“真甜。”
年思贤从纸盒里拿出一双手套,“你吃吧,我来拨。”
高安和用手腕压住了他的手,“哥,你别沾手了。我是剥小龙虾冠军,”他看了看碗中余下的小龙虾,“给我二十分钟,全部剥完,你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年思贤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就拿了高安和的筷子,将龙虾肉放到他嘴里。
他的电话又响了,年思贤问:“还是不接么?”
“不接,这个丁副导,就是这话剧的副导演,老骚扰我。”
年思贤没听明白,“啊?女导演?”
“男的。”
“骚扰?你?什么?那导演不是男的么?”
“呵,多新鲜啊。哥,这年代骚扰人还分性别么?”
“不分么?”
“不分。”
“他要把你掰弯?”
“掰?”高安和眼中秋波转动,看了年思贤一眼。
“帅哥,可以加你微信么?”旁边桌的姑娘已经朝着这边看了半天了,终于鼓足勇气走到高安和身边,高安和看了她一眼,无比阳光的说:“不好意思。”他摘了手套,伸出一根手指,弯了一下。那女孩子无比惊讶,说了句:“打扰了。”
年思贤没看懂,“什么意思?”
高安和并没有被这件事打扰,继续讨论着两人此前的问题,“直的,弯的,在于你自己。很多人都是没遇到那个让他爱上的人而已。真的遇上了,哪里分什么性别呢。”
年思贤头一次听这样的说法,他咂摸着,觉得这句话有道理的很。他想起之前听一个经济学家讲过一个关于爱情的观点,是说,如果世界上有两个人是彼此人生的唯一,他们这辈子不会遇到。世界上有70亿人,如同在一个巨大的盆子里放70亿颗绿豆,那只有彼此人生唯一的两人是红豆,那两人怎么可能遇到呢?[1]
可高安和的话,却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也许我们都是那一盆绿豆中的一份子,只有在我们遇到那个唯一时,我们两个人才变成了红豆。
凌晨一点的簋街,小龙虾的店里播放着音乐[2]:
“七十亿个灵魂都在找同个永恒
以为我们终于等到单纯
你把话说完了
爱领走了
我在原地确实空的单纯……”
他吃着小龙虾,竟吃不出味道来,后知后觉,满脑子都是高安和那饶有趣味的“掰?”还有那个直着的手指忽然弯了弯……
他,他是在自己面前出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