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族与鲨族,虽同为水族之属,却是宿世冤仇。
两族的仇怨,其根源早就说不清了,反正,打弢祝老仙懂事起,他就被族人们灌输以“我鳌族与鲨族势不两立”。当然,想必鲨族人亦为如此。
而此刻,新任族长彤曜管那个恶形恶状的鲨族老者唤“父亲”,简直就是要将鳌族上上下下的魂儿几要惊飞。
彤曜的舅舅利安乃鳌族长老,前一刻,他还为自家外甥当选族长而趾高气扬,下一刻,那脸色就变得没法看了。
他怒喝道:“混账!你哪有什么父亲?你爹早死了!”
话音方落,便见台上的鲨族老者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冲着台下诸人抱拳道:“敝人铄离,乃鲨族掌刑长老。多年以前,敝人与鳌族闺秀穗泊育有一子。如今,我儿长大成人,且荣选为鳌族族长。身为父亲,敝人自然要来恭贺,且,也要说一说要我儿认祖归宗之事。”
这话一出口,台下顿时轰然一片,小声议论的,高声尖叫的,嗡嗡嗡,乱做一团。
利安气得老脸通红,他四下望望,只见几位交好的长老都白着脸,而关系不好的几位更是冲着自己怒目相向。
他想了想,转身对着台侧坐着的弢祝老仙一施礼,恳求道:“老祖仙,咱们鳌族族长如何能是鲨族之子?这简直是天大的荒唐!您是咱们族里的老仙,您得发个话呀!”
弢祝心下大怒,暗道:你们先前选族长的时候,干嘛去了?若非你心有偏私,你外甥能这么容易就当选?这会子出事儿了,晓得要我发话了?呸!
心里虽忿,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弢祝也不能说出来呀!只得板起脸,道:“虽说我鳌族一向包容,并不排斥异族血脉。然,彤曜既为族长,他的身世便不可视为一家之私。去,将穗泊唤来,听听她如何说法。”
很快,一位中年美在便低着头来到台下。她抬头望了望台上并肩而立的父子俩,并未大惊失色。只是,一老一少肖似的面孔,令她微微一晃神而已。
她不待兄长问起,便主动坦露当年之事。
台下诸人中,上了年岁的,都还记得多年前,穗泊曾失踪过一段时间。待若干年后返回鳌族时,她身边带着一个小小少年。
正如弢祝所言,鳌族并不排斥异族血脉,族中男女,皆可与外族通婚。由于鳌族血脉强大,子孙多肖鳌族亲长。因此,鳌族子孙,涵盖了鳌、鳖、鼋、鼍等诸多血脉相近的族属。
因而,当穗泊告诉族人,这孩子是她与外族人成亲后生的儿子,族人们并不觉得异样。
在族人看来,穗泊是因着夫君亡故,母子俩方不得不返回族中依兄长而过活。此类情形,在鳌族并不少见。只是,到底是孤儿寡母,纵有兄长相依,总免不了受人欺负。
彤曜随母亲返回鳌族时,已是懂事的少年。对于族人——尤其是舅舅家那几十个表兄弟的欺负,他除了躲避就是忍耐。随着年岁渐长,他逐渐显露出出类拔萃的品性来。
从外貌上看,相较族人,彤曜显然更为高大伟岸,相貌堂堂。而比武(打架?)时,他的力量、敏捷度等也远超他人。渐渐地,欺负他的人少了,而簇拥在他身旁的人越来越多,便是一向张口就呵斥他的舅舅,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后来,舅舅担任族中长老,便开始有意地栽培彤曜。他亲自指点彤曜如何玩弄人心,如何操控权术。见彤曜一副不明所以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又是恼恨又是得意。
恼恨的,是外甥如此不开窍,教授起来委实费力。而得意的,自然是觉得能将这外甥捏在掌心,将来必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只是,他或许并不晓得,彤曜那真真假假的表现里,所显露的,只是他想给族人看到的一面。
而今,穗泊当着千万族人的面,坦言当年自己外出游玩时,偶遇异族男子铄离,两情相悦,便成亲生子。
她原本并不晓得铄离是鲨族,直至产子后见儿子身上泛出鲨质肤色,这才起了疑心,质问铄离,并得到他的亲口承认。
虽然穗泊惊愕不已,却并不十分愤怒。两族的仇怨,上溯千万年,谁晓得当初是怎么结下仇的?多少辈以前的事儿了,穗泊不觉得自己要为这莫名其妙的仇怨而怨恨眼前的男子。更何况,他还是儿子的爹!
一日,铄离无故离家。他匆匆而去,并未留下只言片语。穗泊久候数年不见良人回家,便不得不携子返回鳌族。只是,由于彤曜身世特殊,她不欲生出是非来,便编出“其父亡故”的谎话。
再后来,到底是成年后的彤曜找到了父亲铄离,还是铄离主动寻找彤曜,这其中种种,已经说不清了。反正,尽管穗泊再未见到铄离,可从儿子口中,也多少能得知他的情形。
彤曜告诉母亲,父亲要他务必争夺族长一职。将来,他身负鳌鲨两族血脉,就能以族长之权化解两族的宿仇。
穗泊虽是女子,却非见识浅薄。然,对于儿子的这番“天真幼稚”的话语,她却只做淡淡一笑,并不说破——哈!既是积累了千万年的宿仇,又岂是你一任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