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自小便知道,李靖一直将他看作祸害。
殷夫人怀他三年六栽,又逢丑时,犯一千七百杀戒,出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母亲的笑容,而是所谓父亲泛着寒光的剑刃。
李靖要杀他,但他是谁?
灵珠子转世,肃清乱世的第一把刀,他早在灵胎中就开了灵智,李靖算什么?
他将自己名义上的爹推开三丈远,三昧真火游窜纵横。
从此他被太乙真人带走,去西昆仑学习仙术。
七年转瞬,再回陈塘关之时,父子间早已了无亲情。
直到如今,他杀入东海,李靖勃然大怒,手执三叉戟,扬言要将逆子逐出家门。
他的母亲殷夫人替他求情,虽然他与殷夫人也是自小分离,可她也未曾苛待过他,甚至常让金吒木吒照应着他。
为母一腔爱子之心,却被李靖一掌拂开。
哪吒眼中闪烁着怒意,火尖枪已现于手中:“李靖,你敢再动母亲一分试试!”
“好啊!”李靖连说三声好,额间青筋暴起,“生子如你,不要也罢!祸星降世,得你这般乖张残虐不服管教之子,如今连一句父亲也叫不出来了是么?”
那柄三叉戟挑在哪吒眉心,灵力皆萦绕于上,李靖怒道:“谁给你的胆子?罔顾军令,不顾军威,挑唆金吒木吒与你私下东海!”
哪吒顾着师父嘱咐他要妥善行事,虽猩红着一双眼,硬是掐着火尖枪没有动作,只把骨节掐得发白。
将军府乱作一团,金吒木吒也来劝。
金吒是事先与哪吒通了气的,只叫哪吒堂前少说话,别顶嘴,余下的他会处理好。
哪吒一双手都快掐出血了,听见金吒跪在堂前,将东海之事一桩一件悉数禀报了,李靖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那日降下的甘霖亦可为证,龙宫已破,雨水乃东海九公主所降。”
李靖脸上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她没死?”
金吒一顿:“敖泠既降于陈塘关,也随龙王离开了。”
“那她身上的定魂珠呢?”李靖追问道。
金吒心中咯噔了一下,状似无意地瞥了哪吒一眼,却见哪吒一张脸已是浸满寒霜,踌躇道:“已被龙王拿回去了”
“胡闹!”李靖大怒,“既破了东海,又岂能将这等法宝再落入敖广手中?”
行军用兵之道,斩草除根才是上策。
既然要灭东海,便不能让龙族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定魂珠被敖广拿走,若是向天庭状告陈塘关,又该如何。
哪吒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瞧着李靖只觉得讽刺。
要求和的也是他,要赶尽杀绝的也是他。
但究竟是真为了斩草除根,还是觊觎那颗定魂珠呢?
李靖一顿,定定看着哪吒,压下心中的怒火,思忖片刻:“哪吒,敖广在逃,难保不会告上天庭。只有彻底诛杀水族,才能彻底绝了祸根,护住陈塘关。”
哪吒一挑眉角,漫不经心:“一个敖广而已,父亲何须忧心?”
李靖隐忍不发:“哪吒,此事并非儿戏,不可轻视”
就是如此。
次次说他是逆子是祸害,次次又求他,将他当作陈塘关的挡箭牌。
哪吒神色未变,没有说话,李靖便知道他是默认了,犹自松了口气。
一场闹剧闹了半日,众人散去,只留了金吒木吒哪吒三兄弟在堂前。
金吒欲言又止,眼中俱是复杂:“龙女如今是与你一同在乾元山?”
哪吒颔首,对两个兄弟他从不虚与委蛇,又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有了离开之意:“既已无事,我便先走了。”
金吒心中已是了然,叹了一声,点头应允。
这个弟弟终究是动了真感情了,足足三日,迟不肯归。
这三日,金吒也是故意留守东海的,将军府的亲信不断来报,李靖每日催促他回陈塘关,但想到哪吒不在,若被李靖察觉是去替龙女疗伤,定会更加愤怒。
若归降东海,自然奉还定魂珠于东海,但既破东海,这定魂珠就必须交到李靖手里。
可哪吒绝不会同意。
哪吒回到乾元山的时候,天色已晚。
夜风微凉,金光洞前的峭崖上有星光披露,月辉洒在少女娇弱的身躯上,渡下一层清冷微光。
但她着了一袭猎猎明艳的红衣,衬得她肤白如雪,几分绮靡,几分娇媚。
她从未穿过这样的颜色,可这样鲜明的颜色又莫名与她很相宜,整个人妍丽容光,明媚又灿烂。
那是他的衣裳,他常来乾元山小住,金光洞里便留了几套换洗衣物。
哪吒下意识捂着腰间的乾坤袋,里头放的是今日在陈塘关替她挑的裙子。
他知道她惯常爱着青色,选的也是她喜欢的款式。
她在龙宫穿了也是一身青碧色的纱裙,但等到出东海时,身上全是伤,衣裙也被刀枪划了无数口子,破烂不堪。
寻常的修复咒复原不了鲛纱织就的衣料,前几日他都守着她,今日下山前他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