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哪吒回来得很晚。
他手里拎了个纸包,杵在门口不愿进去,抿着唇,侧脸有些冷冽。
敖泠还没睡,她在灯光摇晃下瞥见窗外长身玉立的影子,冷着脸将灯熄了,背过门躺下了。
哪吒见灯光骤熄,晓得是敖泠发现他了,犹豫了一瞬,大跨步走了进去。
屋内静悄悄地,只听得到她绵长的呼吸声。
但他晓得人没睡。
“敖泠。”他唤了一声,小姑娘没理他。
他很别扭,在掐死她还是哄好她的边缘反复徘徊,最终有些泄气,将纸包往桌上一放,又转身走了。
敖泠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哪吒还没走,他去旁边的耳室歇息了。
有一股清香飘入她鼻尖,满是杏花灼灼的芳香,沁人心脾,她皱着鼻子用力一吸,有些馋,又不肯起身惹人笑话。
那杏花就像入了她的梦里,让她心安神定,将她哄睡了。
她第二天一早醒来,哪吒已经走了,他要去点卯练兵,但她一般辰时末才起,时间正好与他错开。
昨日的两个小侍女,一个叫珠云,一个叫卷碧,端着陶盆来伺候她梳洗。
敖泠天生长了一副不带攻击性的柔弱美貌,昨日又替她们求了情,两个侍女便也大了胆子,与她攀谈。
“昨日都那么晚了,三公子还要赶回来瞧姑娘,想必是极喜欢姑娘的。”
“我们都是李府家生的奴婢,自小跟在几个公子身边长大的,几时见过三公子对姑娘如此上心。”
“您看桌上,是三公子昨夜带回来的点心,来讨姑娘欢心的。”
龙族五识敏锐,她嗅了一晚上的杏花香味,闻言也偏了头往桌上看去。
卷碧很会看人脸色,见她瞥去了,忙端着纸包递到她面前,拆开给她看。
杏花酒,杏花酥,杏花糖饼,蒸杏糕,各式各样,甚至旁边还用布袋子另外包了一瓶精巧的杏花头油。
这是把他能买到的,和杏花有关的玩意儿都拿回来了吧。
敖泠眼中没什么其他的神色,卷碧倒像替她高兴了:“姑娘,我去让厨房将东西热了,做朝食吧。”
她不想吃煞星的东西。
可哪吒回来若是过问起侍女,她今日有没有用过他备下的东西,指不定又会生气得口不择言。
她不想惹他,她只想杀他。
最后她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卷碧得了她的首肯,端着纸包走了,珠云替她挽了头发,柔顺的黑发一并挽在脑后,用了一支垂着玉链子的凤尾钗。
分明挽得是妇人打扮的发髻。
她蹙眉,将头发扯了:“我不要梳这样的发式。”
珠云吓了一跳,想跪下来,又被敖泠扶住了胳膊,眼中神色莫测。
她柔了声音:“你家三公子尚未婚配,我梳这样的发式不是惹人笑话吗?”
他怎配我做妇人装扮。
其实两个侍女并不知道她的底细,见三公子如此上心,便都以为是从外头带来的做侍妾的。
可殷商尚盛行一夫一妻制,未婚配便纳妾,在大户人家眼中仍是伤了礼节。
见敖泠如此温顺,替三公子着想,珠云忙应了声,又替她将发丝梳顺了,用了她原本戴着的玉簪,只挽了顶发。
敖泠见她动作缓下来,知道是看到了玉簪上的团龙纹,也没说话。
后头用过朝食了,木吒来看她,与她说了一堆哪吒的陈年往事,听得她心烦,面上又不能显露出来,很是心累。
只有一句她很在意:“哪吒平日里鲜少用三昧真火?”
木吒一顿:“哪吒刚生出来的时候,控制不住体内的三昧真火,失手将父亲伤了,太乙真人将他接去了乾元山,直到他回来,都很少会用。”
他不是不用,是那三昧真火非是人间之火,威力巨大,哪吒很少愿在人前显露。
他这个弟弟,貌似冷心冷情,但也算是个顾念感情的人。
敖泠若有所思,想起他也只在她面前使过一次,看着是给她点花灯,其实是故意吓她呢。
这个恶劣的人间煞星。
木吒没留多久,敖泠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动了一会,便有些乏了。
她被封了灵力之后,总觉得身体冰凉,虽然定魂珠在体内流转,却感觉越来越疲惫,更是心力交瘁。
一觉睡到天快暗下来,哪吒才回来。
他还是冷着脸,坐在床边瞧她,一只手将她的小手捂住,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手掌上渡了过来。
“怎么回事?”体温这么凉,凉得惊人。
他刚回来的时候,瞧见她躺在床上,睡得恬静,他忍不住想靠近她。
却见到她一张小脸冻得煞白,嘴唇乌紫,像是在寒天腊月里走了一遭。那一刻他的心里莫名抽了一下,他不知道是鲛人泪在作祟。
敖泠缓了一缓,看着他满是担忧的眼神,避了开来:“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