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显麟来找的人,是江湖中有名的顽世闲僧弘清。这位老和尚是宋显麟的师父弘悲大师的师弟。
大约在五十年前,弘悲与弘清还都是少林寺的年轻一辈弟子,十几岁的年纪,心高气盛。弘悲当时就显示出在武学造诣上的非凡天赋,弘清也是一个勤奋聪颖的弟子。他们的师父对两个人都很看好,尽心传授。
弘悲因为天生异禀,悟性极高,稍加点拨,功力便会突飞猛涨。弘清则一直稍逊一筹,不管他如何勤奋练功,跟他的弘悲师兄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弘清年少骄狂,一直认为是他们的师父偏向弘悲,暗中给弘悲传授了什么秘密的功法。因此他一直对他的师父和弘悲心怀耿耿。
后来终于籍着一次普通的师兄弟间的争吵,弘清爆发了,非要与弘悲决一胜负。他们的师父闻知赶来,斥责弘清心胸狭隘,罚他到寺后的思过崖上面壁思过。
弘清更加觉得师父偏向弘悲,气愤之下,当夜就从思过崖上逃走了。他临走时在崖石上留下一句话:他日练就绝世武功,必回少林报解今日受排挤之恨。
弘清出了少林寺,开始了他的游方生涯。他遍访天下武林宗派,修习各种武功路数,学了一身杂七杂八的本事。十几年后,当他觉得自己已经是绝了这一句话,眼眶一热,差点儿没忍住眼泪。
宋显麟听出她言语中尾音的轻颤,稍稍停顿了一下,还是迈开大步,出府去了。
再说此时的皇宫里,行晔虽然将缪凤舞失踪的消息压下不说,让宫里照旧按原计划,举办上元节的灯会诗会。宫里一切如常,但是行晔从贲允炎那里回来之后,却未去参加灯会酒宴。
白天他已经与几位重臣通报了遇刺一事,朝廷该出动的力量,此时已经在昂州的大街小巷上分布开去,细细地搜家查户了。
到了这个时刻,他便与茂春在御书房中,商议出动暗卫的事。
行晔在做太子的时候,因为常常要面临各种遇刺的危险,便授意茂春培养了一只隐形的暗卫组织,人手不多,但是个个精干。
这个秘密组织中的成员,到现在也是掌握在茂春的手中,只听茂春与行晔的调遣。外间无人知道这个组织成员的真面目。
行晔心里清楚,朝廷在明面上的搜查,是必要的举动,但却不一定奏效。今儿行刺那一伙青衣人的手法,分明是江湖人所为。如果不出一些暗招,怕是难以查清事实的真相。
他一边安排人盯紧了行馆那边贲允炎的行动,一边让茂春通知暗卫出动,通过他们在京中经营多年的秘密渠道,去寻找缪凤舞的下落。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宫里虽然仍是四处张灯,但是人已经各回各宫,安歇悄寂了。
行晔低着头,从各色各样的宫灯下面走过去,直奔揽月宫。
当他推开揽月宫的宫门,望向主殿的方向,只见屋里亮着灯,应该是含香她们猜测到主子出了事,忧心忡忡,难以入睡吧。
没有缪凤舞婀娜的身姿出现在殿门口迎候,行晔觉得心里冰凉空落。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往玉泠所住的西暖阁走去。
大概是母女连心,玉泠今天晚上非常地不安稳,尽管太后与行晔都告诉她说,娘出宫串亲戚了,过两天就回来。可是她仍然见人就问:“我娘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从灯会上回来后,她怎么也不肯睡,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停地问奶娘:“我都要睡觉了,我娘怎么还不回来?”
两位奶娘好不容易哄到她困倦难支,终于睡着了,正准备靠在床边歇一会儿,就看到行晔悄然无声地站在屋门口,怔怔地看着玉泠的睡颜出神。
“皇上!”两个奶娘赶紧跪下。
“你们到外间守着吧,今晚朕在这里陪天宝公主。”行晔挥了挥手,两位奶娘赶紧答应着,起身垂首出了玉泠的寝卧,守在了外间。
行晔来到床边,脱了靴子子,合衣躺在玉泠的跟前儿,看着玉泠嘟着嘴巴的睡相,愣愣地出神。
玉泠虽小,但是头一次经历娘亲一天不见人影这种事,也有心思,睡眠极浅。她感觉到眼前有人,便皱巴着小脸儿,睁开困盹的双眼,见是行晔,嘴巴一扁就要哭。
行晔将她抱到怀里,揉着她细软的头发,轻声哄道:“玉泠睡觉,爹陪着你,不怕。”
“娘呢?我都睡觉了,娘为什么还不回来?”玉泠满怀的心事,却表达不出来,只能抽泣着再次重复这一句话。
“娘出宫串门儿去了,过两天就回来。玉泠要听话,不要让娘在外面担心,好不好?这几天娘不在,爹天天陪你睡觉,乖……”行晔心中难过,搂着女儿,眼中也起了潮意。
他想起了白天那惊险万分的情形之下,缪凤舞绝然地冲出他的保护范围,握着匕首在刺客之间横冲乱捅,那样子让他感到惊心动魄,揪心难过。
她总是会有出忽他意表的举动,就像当日他在宣和殿中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身下的人是她时,他心中的震惊与愧疚,简直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