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靠的杜昆,抬手说:“给我换衣裳。”
室内一时悲意弥漫,他们都知道杜美说的“衣裳”是什么,那是人生的最后一套衣裳,齐齐整整,早就备好了,纪墨亲手去柜中取出来,整整齐齐的一套,从头到脚,头上扎着一块儿小三角巾,发髻松散,杜美的头发已经掉了很多,再少就要露头皮了。
衣裳都是方便穿的那种,更像是大褂,完全不贴身,愈发显得他身材干瘦,如失去了所有水分的树干,正等着哪一天的天火降临,化作最后的光明象征。
脚上的那双鞋也是新的,似乎有几分大,套在脚上,黑得发亮,杜美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个笑容上,释然又或者放下?
到了这最后的一刻,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是否在思念远方的亲人,他的家人,还有几个,如今又长成了几个?
是火葬。
火烧起来的时候浇了不少的酒水,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酒香,随着火焰燃尽,杜昆领着剩下的师兄弟,包括三个有排行的小师弟,跟着一起用手捧起那些灰,一把一把地装入坛中,那是一个模样灰白的坛子,状似酒坛,把残余的骨殖连灰都装入之后,杜昆如封酒坛一样把坛子密封起来,又包上了一层层的黍穰,扎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包袱早就准备妥当了,背上包袱,抱着坛子,就往山谷之外走,那是另一条出山谷的路,日常的酒坛运送大多都是走这条路,两侧有着深深的车辙印子,据说是直接通向堡坞的,然后再从那里跟队伍汇合,一同出发。
董超和纪墨,领着三个小师弟都去相送,杜昆让他们回去,还给纪墨说:“以后你多照应着点儿咱们院子,能回来,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只是时间不知道多长。
这话他没说,纪墨却也感觉到了,杜昆也不年轻了,他未必还想回来,只不好对酒坊这般说,说不得回去之后就拖着,想来酒坊也不好强拉。
“师兄放心,我会好好教师弟的,我如今也算是出师了,能够自己酿酒了,过两年,我也会收徒的。”
没有什么公信机构来评定酿酒师这个职称是怎样的,想要成为酿酒师,就要看是否能够酿酒,能够酿造多少种酒,还要看是不是能够挑大梁,指导着别人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