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掌着蜡烛,将长音公子的身子摆了摆正,然后从手镯里取了些针水为他挂上。
不久,下人将药材饭菜一一送来,火把一照,惊讶的看了一眼那些瓶瓶罐罐和针管,但到底不敢多说什么。毕竟顾扶威中毒时还被她生生剖开过肚子呢,下人们个个都畏她得紧。
下人们我看你,你看我,最后只得一个胆子大的上来告诉她,祁王殿下早在戌时就已睡下,长音公子的事,待明日再行回禀。
离盏点头,挥她们出去。狼吞虎咽的把饭吃完便拿药材煎炖起来。
药香袅袅,炭火微熏,时至半夜时,长音公子突然咳了两声。
离盏本是困乏,听见声音连忙上前查探情况。
这男人是她一生遇见过最让人头疼的病人。她身为医者,每治好一个病人就跟获得了一块荣章似的。都是她心头的宝贝。此等重患,无疑是她丰碑上最值得炫耀的伟绩。
此时对他的关心,已不仅仅是因着顾扶威要挟的缘故。更多的,是她发自内心的意愿。
她希望他能完美的恢复如初,成为她医者生涯中最无暇的作品。
“长音公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人嘴唇翕动一翻,只发出轻微的呼哧声,舒朗的眉宇也难得的皱在一处,似难受得紧。
看来这针水的药效已起,麻痹神经的毒素已在渐渐褪去。
离盏俯下身子,侧耳贴在他唇边,男人嘴边微热的气息吹进她小巧的耳廓里,搔得她只好离远了些,只听得他断断续续的嗫嚅着两个字。
“千山……千山……”
千山?千山殿……
离盏醍醐灌完,自己都不可置信的楞了一愣,垂头,那人已轻轻放开了她,跟听懂了似的,连眉头都疏阔开来,只剩下额间的密汗凝成了珠子,顺着他简毅的轮廓轻轻往两边滑下。
她忙从怀中抽出绢子,替他擦拭。
如此又折腾了一个时辰,伴着一声痛苦的轻呼,在烛光冉冉中,男人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
“呃……”
那是一双极其澄净,极其无暇的眼睛。
顾扶威的眼睛是阴茫如隼,这人的眼睛便如繁星无尘。
琥珀色的瞳孔,映射出烛火的光芒,温暖而又明丽,似天然的晶,灼灼华耀。
他虚着好奇的瞧了她一眼,没认出她,又费力的撑着脖子环伺了这空荡荡的密室一通,一个字都没问她。
“你醒了,长音公子?”
男人不说话,疑惑的看着她。
“长音公子?”
“长音?”他学着她的口型,生涩的重复,似乎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对呀,你不是长音公子吗?他们都这么叫你。”
“我忘了…”
忘了?难道这人彻底病傻了。离盏难以置信,可震惊的心情很快又被理性平复下去。
这一世,离盏难以轻信于人,旁人同她说的话,她都会好好的先在脑子里过一遍,至于该信多少,还得视情况而定。
这个叫长音的人不会是在可以隐瞒什么吧?
他是不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以他这身打扮,和他身上高深的练气来说,他很有可能是千山殿的人。
顾扶威对千山殿的人毫不手软,连千山殿的督教都被囚禁了起来,可为什么偏偏下了血本的救下了他。
是不是顾扶威对千山殿有所图谋?
而这男人刚好有可利用之处,所以和千山殿的督教一样,都没被杀。
他是不是不想被顾扶威利用,才谎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你住哪吗?”问话间,离盏凑上前盯着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希望能从他细微末节的表情中看出几分破绽。
男人似乎有些羞涩,往后仰了仰,思道:“家么……我……”
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望向离盏的目光迷茫而又无措,放佛只是个初生的婴儿,不知身在何处,又不知改相信于谁。
离盏被这目光一触,不由有些心软。
想想也是,这地方阴冷潮湿,暗无天日,倘若他真的忘了自己是谁,醒来却发现自己处在这种鬼地方,身体还糟糕透了。换成旁人,早就无助得快崩溃了,他只是本能的提防几分,并不算过分。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大夫,待会只会救人不会还害人,你被人下毒,已经昏睡了半年有余。我若想害你,你哪里还有命站在这同我说话?”
明澈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试探,有些半信半疑。
离盏思了思,指着炉上正煎熬着的汤药道:“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这般冷漠实在叫人伤心。你瞧,这些都是我给你熬的药,你方才就喝了两副,而且又不肯张嘴,我为了灌你喝药,把这上好的雪狐狸毛都给弄脏了。”
说罢故作生气的揩了揩氅上的几滴褐色,又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他面前:“你看,这手红不红?”
男人低头望下那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