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奥德里克是个古板而又克制的人——血族,他当时出现在路易面前,是因为阿蒙对国王的冒犯,在路易十四成为太阳王后,他继续庇护了路易的孩子一段时间,等到小路易也成年了,他就向国王告别——因为对提奥德里克来说,一个国王与一个血族亲王本不该有过于亲密的关系。
出乎意料的是,提奥德里克亲王当天晚上就到了。
“这可真是一个吉祥如意的好数字。”国王说,他伸手拂过递来的文件,在上面从容不迫地签上了名字,虽然那些使团成员都有一个显赫或是不那么显赫的姓氏,但在这里,他们都只是一些善于欺骗与讹诈的下等人,贵族们或许会听取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却不会相信一个贫苦之人的坦白——这不怪他们,在那个时代,以及后续的很多年,人们一直将高尚的道德与无瑕的品行与身份高贵的人紧紧相连——他们没有正式的文书,也没人敢为他们佐证,他们就只有去死了。
“针对我的刺杀,又或是蛊惑一些蠢人。”路易漠然地说道:“他们大概不知道自己也只是别人用来转移视线的迷雾罢了。”那些人没有在敦刻尔克,也没有在加来,或是大海上,更没有在布列塔尼,查理二世毫无疑问的是参与者——所谓的秘密使团确实引走了一部分视线,留在巴黎的又是巴拉斯,他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虽然以拉略提醒过他,巴士底狱有着一个需要时刻关注的囚徒,但他以已度人,并不认为这个已经被抛弃的女人会有什么可观的价值……
亚瑟子爵脸色发白,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不间断地“探听”过这位陛下的喜好与偏向,在以往的记忆与情报中,路易十四不是一个易怒嗜血的人,他还以为……秘密使团虽然拿不出,也不能拿出查理二世的任命状与其他正式文书,不,等等,应该说,如今的他们就算能够拿出来,亚瑟子爵也不会让他们拿出来,不然一个叛国罪的罪名就要扣在他的头上了。
所以说起来,还是外国人和国王的反对者最有可能,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利奥波德一世不说,曾经可以说是盟友的英国国王查理二世——几乎已经不再掩饰对路易十四的敌意,还有同为哈布斯堡的西班牙,在他们的国王卡洛斯二世奇迹般地痊愈后,他们也开始谋划着,想要恢复百年前的荣光了,还有荷兰的流亡政府,以及如佛兰德尔、洛林、阿尔萨斯以及布列塔尼这样,虽然名为法国领土,却更偏向于哈布斯堡,或是索性想要独立的地区……可能还有一些察觉到路易十四正在削弱地方势力,统一法国,增强王权的贵族——如曾经的圣西蒙公爵……
要寻找梵卓的成员,还是不那么难的,毕竟梵卓的成员多数都在大城市里,他们是黑夜的贵族,一些血族还有着半公开的身份,与凡人有来往和交易,而且路易身边多的是教士与巫师,后者要找到血族,还是很容易的,只是要和梵卓亲王对话,维萨里现在还没足够的资格。
同时也是为了限制阿蒙——他若是总在国王或是王室成员身边,就很难要求阿蒙远离巴黎或是凡尔赛了,茨密希原本就不受任何规则限制的魔党成员,他继续留在路易十四身边,有百害而无一利。
“血族的亲王。”
路易有点吃惊,他甚至笑了笑:“谁?”
在这个时代,行刑台周围总是会聚集着很多人,一来是因为这个时代没什么平民百姓有资格与钱财享受的娱乐,二来按照当时的医学理论,人类的躯体和血液都能入药,新鲜人血可以增强人的精力,人的脂肪可以用来包裹伤口与做蜡烛,人的骨头可以用来治疗头部疾病——头痛和流鼻血都能。所以在行刑台上的罪犯和屠宰铺子里的猪牛羊差不多,都有着一群急切的顾客。
果不其然,这里国王的判决才下达,被牵到临时行刑台上的使团成员几乎都要崩溃了,他们语无伦次地哀求,狂叫,哭喊——他们叫嚷着自己并非平民,应当受到更多的尊敬与宽赦,又叫喊着亲眷朋友的名字——别说英法之间仇怨深重,但他们之间依然时常有联姻与血缘关系,那种发生在一个国家里的,因为断嗣,臣子们就向另一个国家请求得到一个国王的事情,在一个封地里依然可行。
……
但今天,围观的人们格外沉默,不仅仅是因为国王亦在此处的缘故。
一个贵族若是被处死必然是一件大事,这里却有整整十三个,别说观刑的平民们噤若寒蝉,到了第四个的时候,就连站在国王身后的贵人们,也有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位伯爵很不幸地看到了自己的亲眷,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恳求——不是恳求国王,他暂时还没那个资格,在国王开口前对国王说话,他恳求的是大法官赛吉埃·勒布伦。
他确实赌赢了,国王不但给了他蓬图瓦兹法庭首席庭长的职位,还让他作为使团首领,去迎接西班牙的特蕾莎公主到法国完婚呢,这位好先生更是就此对国王感恩戴德,崇敬不已,就算是最善于口灿莲花的达达尼昂伯爵与最能够揣摩国王心思的邦唐或是柯尔贝尔先生也没他匍匐得更低,想让他说出哪怕一句违背了国王意愿的话,只怕比登天还难。
梵卓的亲王提奥德里克,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