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然主教这里得知,当初路易十三之所以偏向夏维尼伯爵,正是因为圣西蒙公爵在骤得高位之后,犯了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得意洋洋,忘乎所以——尤其是他向英格兰派出刺客的事儿,并不是出自于路易十三的旨意。
也许这里不久之后就要改成叫唤广场了,因为不断地有等不及的孩子猛地咬上一大口,结果被烫得嘴唇舌头起泡,惨叫不已,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紧紧地抓着这种美味的点心不肯放——他们的母亲一边大声地骂着,一边捞起裙子给钱。
“我谁也不是。”圣西蒙公爵说:“她也不过是个可怜虫。”
“我离开巴黎的时候已经被剥夺了所有的权柄。”
圣西蒙公爵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可别胡言乱语了,”他说:“我能做什么。”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大郡主接过面包,感受着香肠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温度,“后面就是磨坊路,磨坊路的第二个路口就是葡萄酒街,”不但买了面包,还打听了一下周围景况的腓特烈说道:“但我们不去葡萄酒街,那里多数都是酒馆,葡萄酒街旁边就是水渠街,那是一条新街道,开了好几家咖啡馆。”
“老伙计。”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说,老人站住了,他转过身,看到了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旺多姆公爵。”他说,一边举了举帽子。
他也看见了大郡主,就点了点头。
这里的人要么成群,又或是两两相对地坐在一起,要么就单个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阅读,也有人讨论,或是交流情报,当然,圣日耳曼昂莱的人们现在最关切的就是国王,一群人绘声绘色地和别人描述他们是如何迎接与接待国王,又是如何因为工作得力,姿态从容而获得国王赞许的,他们尽可能详详细细地深入到每个细节,从国王的翻边靴子,衣摆的绣花,帽子上的羽毛,再到他说话的腔调……总之,任何地方都是那样的尊贵和不可侵犯。
但这和大部分传说一样是绝对不可信的,就像是人们坚持认为,黎塞留主教当时能够代替路易十三做主,事实却是只要路易十三在外面打仗或是滞留,政务国事就都会被堆积起来,黎塞留主教从来没有擅自做主的权力,比起僭主,他更像是个权臣,完全无法与他的弟子马扎然相比,路易十四登基的时候太小了,那时候他确实无法料理国务。
“你还在恨着我的兄长吗?”旺多姆公爵问。
大郡主与腓特烈对望了一眼,没有打破这些夸夸其谈之徒的虚言——真正有能力,或是有资格的人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咖啡馆,他们都等在圣日耳曼昂莱宫外,候着觐见国王呢,就算要等很长时间,他们也和巴黎或是凡尔赛的那些外省人那样,会尽力留在距离国王最近的地方,而不是跑到这样远的咖啡厅来吹嘘个不停。
“圣西蒙公爵。”旺多姆公爵说:“怎么突然改换见面的地点,”他用手指戳了戳帽子算回礼:“我看到那里有很多年轻的女士,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别人看到国王巡游,只看到了如日中天的太阳王所拥有的权力、威势、富足或许还有风流,但这位老人却已经看到了更深的地方,是的,国王巡游在失地王约翰时期就不再有了,但无论何时,这种行为都有着深远的意义,他也不认为路易十四只是一时冲动,或者说,他更希望这是国王的一时冲动。
“女士们也有权利享用咖啡。”旺多姆公爵说:“毕竟一开始咖啡就是国王与科隆纳公爵夫人一同分享的嘛。”
“我看到那儿有一把椅子,”圣西蒙公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走过去坐下来聊吧,老家伙,我们都已经不那么年轻了。”
从修道院到小肉店广场后面的那条路——别惊讶,这就是这条两侧房屋从腰部以下都刷了白垩的街道的名字,自从路易十四从巴黎和凡尔赛镇开始规定每条街道都必须有名字,一些街道原先就有,但就像尽可能端正地固定在一个煤气灯柱上的街道名牌,从中世纪末期传承下来的名字多半都这样又长又累赘,但指向性很明显,就像是本活地图似的。
只是圣西蒙公爵大概没想到,除了路易十三,他没有可依仗的对象,但路易十三手上可用的人就太多了——在旺多姆公爵流亡英格兰后没多久,西班牙和法国在皮卡第地区展开了战斗,在这场战役中,圣西蒙公爵的叔叔奉命固守拉卡佩勒,因为当时的负责军备和给养的正是圣西蒙公爵的政敌夏维尼伯爵,他就做出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就是拒绝支援和提供给养给拉卡佩勒,圣西蒙公爵的叔叔只得放弃拉卡佩勒,之后虽然法兰西夺回了皮卡第的被占地区,但西班牙人已经将这片地区践踏得差不多了,路易十三在夏维尼伯爵的唆使下,发誓要惩罚所有不战而败的将领——圣西蒙公爵的叔叔也在其中,哪怕圣西蒙公爵哀求了国王,黎塞留主教以及王后,也还没能改变路易十三的决定。
也许是因为岁月流逝,年纪老大,五十岁的时候这位旺多姆公爵终于低了头,他与马扎然主教和解,并在路易十四亲政后继续对他宣誓效忠,这位老人因为身份特殊,路易十四轻易不会移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