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密密麻麻日程表兼备忘录。横列写的是日期，从左到右依次是下周一到周日，纵列写的是时间，早上6:00到晚上23:00。明细上，岑承将学院课程、英语专项训练、店里值班、账目盘点、艺术中心打工、帮派竞赛和跑步、练功、吃饭、洗漱都列得清清楚楚，整张表格上，几乎只有周六和周日的下午写着待定。
他突然想起高自远说过，岑承和他一样既聪明又惫懒，他明明没有来念叨她，她自己就把发条卡得紧紧的，这种自我克制的意志是怎么来的？
徐行既敬佩又惊讶地抬起头问：“你是机器人吗，按程序设定启动的？”
岑承模仿机器人，十分机械化地点点头。
他有点心疼：“可是你这样太累了，不需要时间放松一下吗？”
岑承咽下了香芋块，喝了一口水漱口：“其实并没有那么累，便利店的工作也不忙，这段时间我可以看书学习也可以掰腿听歌；还有早上出去跑步、课间练功这种事情，基本上就是放空大脑的休息时间。至于去游戏里打帮派竞赛，本来就是娱乐项目啊。”
徐行：“真时间管理大神也。要不然你也给我做个计划表？”
岑承仔细想了一下：“我们之间情况不一样。我的学习和工作都是固定的，只要把零散时间管理起来就行了。但你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也有随机性，你把需要完成的任务按周或者按月完成，哦不对，你应该已经在做了啊？要不然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
徐行：“做是做了，不过没有什么成就感。我有时候也在想，这些事情找个能识字的阿姨来做就可以，为什么让我来做呢？”
岑承：“那你想做什么工作？”
徐行：“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工作。”
岑承：“那你能做什么工作？”
徐行：“这个不能想，因为一想就更绝望了。我根本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假如你电脑出了问题，我给你重新装个系统可以，但是市场上不缺我这种低阶技术员；假如你过生日，我给你写个小程序逗你开心也可以，但是这种低技术含量的东西想要作为商品卖出去创造价值，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岑承：“可是我听哥哥说，你们以前合作卖程序赚了挺多钱，他能凑到开这个店的本金都是因为有你。”
徐行：“那些程序都是他的智慧结晶和劳动成果，没有他，我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而且当时好些单子干了活，我却没能收回钱，白费了他很多脑力。”
岑承：“那你觉得我毕业了能干嘛？”
徐行：“你这么认真，专业也不错，以后可以考研啊。不过考研是要考英语的，你现在英语还差得远。”
岑承：“我毕业了大概率会回到我的家乡当中学老师。”
徐行：“不想留在城市里么？我看历史学毕业，可以博物馆，可以去出版社，还可以考公考编。”
岑承：“以我们C大历史师范的就业情况来看，成为生源地的历史老师是我最可能的未来。如果把这个历史老师的机会给你，你会接受这个工作么？”
徐行：“……不太能接受。至少也要在星城当老师吧。”
岑承含笑不语，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徐行突然就明白了：“你教育我呢，说我不配在星城当老师。”
岑承：“可你现在就是我的老师呀。”
徐行无视她的肯定，愤愤地说：“你一定是被高自远荼毒了，他又被我妈荼毒了。你这样拐弯抹角地说我眼高手低，是看不起我么？”
岑承摇头：“我没有，我不会。”
徐行扬着下巴斜眼看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我不相信。
岑承像江边散步那晚一样，郑重地举起了右手，以十分平静的语气说了一段对于徐行重逾千钧的话。她说：“我发誓，永远尊重徐老师的三观和选择。如果徐老师选择奋发图强，我祝福他出人头地，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和认可；如果徐老师选择随波逐流，我希望他平安喜乐，一生都拥有爱和自由。”
徐行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狡猾又温柔的女孩。
时间仿佛被停滞了，她在他眼前郑重地给他许了一个誓言，他的耳旁却不断响起过去收到的成百上千句的嘲笑和奚落。
人为什么不能选择做一条随心所欲的咸鱼呢？我不缺吃穿也不缺钱，不想当国家元首也不想做世界首富，我只想快乐自由地度过每一天，不会影响任何人，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为什么要被奚落嘲笑呢？
他的喉咙不由哽了一下，用尽全力自我克制了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正经又煽情？”
岑承抬眼看着他，目光真挚：“因为你不肯相信我，所以我比较正式地表达了一下这三个字——我不会。徐老师，你可以相信我的，我永远尊重你的选择。”
徐行答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说完他转过头去，深呼吸了几个回合，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