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墙壁上被孩童胡乱画出的五颜六色的曲线，因为墙漆掉落，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莫里斯的手指顺着一条红色的曲线向前滑动，带动双腿机械的行走。不堪重负的木质地板发出了抗议的嘎吱声，边缘的木刺也随着他双脚的起落被卷起然后深深扎进皮肉。
他知道走廊的尽头是什么。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越来越近了。他看着自己的背影。
不要啊。
越来越近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像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般。
不要啊。
越来越近了。那只因营养不良枯瘦的手落到了门把手上。
“不要！”
“呼吸，莫里斯。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一个宽厚有力的手掌正轻拍着莫里斯的后背。
莫里斯起着青筋的手终于放开了被子。
黄色的床头灯只照亮了一小部分。周围的一切还都是危险的黑暗。但在这一小片灯光里，有隔着睡衣轻轻环住他的薄被，有沿着脊柱缓缓抚摸下来的温热手掌，有黑暗骑士夜巡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的沙哑声音。
布鲁斯看他终于恢复过来，起身从床头柜端了一杯热牛奶。
还没反应过来的莫里斯机械般地顺着他的动作接过了牛奶，一口喝下去半杯。
直到这股热流顺着食道暖进胃里，莫里斯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抬头看着他现在名义上的养父。注意到他的眼神，正因为疲惫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了夹鼻梁的布鲁斯回了他一个微笑。
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了布鲁斯宝贝帅气的轮廓。但重点不是这张脸，而是布鲁斯韦恩本人。
这个给他端热牛奶，拍他后背的人，既不是白日里挥金如土、行事放荡的花花公子，也不是黑夜里意志坚定、强硬顽固的黑暗骑士。而是抛开了黑白两幅面具后，困倦下轻软吐槽着阿福热牛奶的这个人。
这个，纯粹的布鲁斯韦恩。
在被温柔的父亲重新压在柔软的丝绒夏凉被里时，莫里斯听着他没逻辑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阿福的营养料理。
等他闭上双眼，安心地准备沉入新一轮的梦境里时，迷迷糊糊之间，他不甚清醒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布鲁斯是这样的，那他真的有些嫉妒迪克和杰森了。
等莫里斯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他用洗手液把手指一根根抹全，再细细揉搓，直到泡沫足够多，才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距离从工厂里被蝙蝠侠救出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连莫里斯手上的纱布都在昨天完全揭下了。
这半个月里，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以至于被蝙蝠侠也就是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收养这件事都变的不足为奇。
—虽然这么说，但是当得知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时，莫里斯安德森还是想直接从凯恩大桥上跳下去。
当着蝙蝠侠的面吐槽了蝙蝠侠，虽然吐槽的是另一个身份。凭这一点，阿卡姆人士都可以为莫里斯颁发初级粉丝证书。
在当初检查过没有小丑病毒，没有黑暗魔法—这是一位美丽的女士为莫里斯检查的，布鲁斯韦恩最终决定和莫里斯谈一谈。而当莫里斯惴惴不安地抱着阿福递过来的热牛奶并表示感谢后，刚刚在董事会上补完一觉，西装革履回到家的布鲁斯就推门而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是蝙蝠侠的身份来谈话，但莫里斯总结谈话重点，大意是，蝙蝠侠将会成为莫里斯的“训导者”，相比养父，莫里斯认为这个词更加合适，而这期间他都要寄宿在韦恩家以确保训导的效果。
不过现在看来，莫里斯看着洗手台上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或许布鲁斯韦恩更习惯当一个父亲，哪怕他确确实实是从蝙蝠侠的视角出发而让他留在韦恩家里的。
至于家里的其他人，阿福用热牛奶和小饼干表示了欢迎，杰森在被蝙蝠侠通知暂停夜巡后，私下表示了合作对抗无良大资本家韦恩的意愿。当然，莫里斯很好心地没有告诉他自己身上有蝙蝠侠的窃听器。
后来罗宾被加训，莫里斯也被冷酷的大蝙蝠抓到训练场就是后话了。
至于迪克，鉴于听说迪克和杰森关系不佳，“势如水火，杰森如是道。”，莫里斯很爽快地和迪克吵了一架。而第二天，布鲁德海文的小警官就因为案子回去加班了。
莫里斯回忆起这些，倒没有什么对迪克抱歉的感觉。事实上，他现在因为小丑化道德感已经淡薄了很多。—感谢蝙蝠侠的坦诚，至少告诉了他小丑化这个名词。
但莫里斯依然觉得浑身难受，像是全身爬满了蚂蚁。从在福利院里不自觉地踩点时他就知道，他可能习惯于确认周围环境的安全，甚至通过消息工坊掌控周围的一切。而不是现在，被莫名其妙的小丑化所掌控。
但是为此，就把自己放到一只大蝙蝠的掌控下？
莫里斯用毛巾擦干净手，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