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知道自己被打晕了。
但他知道，不意味着他能醒过来。
莫里斯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大海深处，没有光亮，没有温度。只有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穿过了他的四肢和内脏。
他又回到了那一天。
他坐在满是尘土的石阶上，手里是一包串绳串的手工零件。
院子里其他已经做完手工的孩子手拉手围成一个圈，转着圈边跳边唱。
“伦敦桥要倒下来-倒下来-”
莫里斯搓了搓手上被细绳勒出来的红痕，拿起一包新的放在腿上。
“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凯丽黛拉，福利院真正的仙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坐下问。
“我不知道。”莫里斯看了一眼她身上崭新的衣服，低下头继续干活。
“那我们一起玩吧。”说着她就拿起一包开始做。
莫里斯原本有条不紊的动作顿了一下，“为什么？”
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歪头想了想，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后来的日子还是照常地过，交了一个朋友，尤其还是福利院院长的女儿这种在小屁孩眼里地位超然的朋友，似乎对莫里斯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还是每天照常地做手工、偷跑到福利院周围踩点、陪凯丽聊天。虽然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沉默地各做各的事情，凯丽有暑期作业，莫里斯会继续做明天的手工以便腾出来更多时间踩点。
偶尔凯丽会抱怨两句学校的事情，或者说说从妈妈房间里哥谭日报看到的消息。
“报纸上说布鲁斯韦恩回哥谭了。他为什么要回来呢？”凯丽趴在一摞作业上问。
“因为他是远行者，而远行者注定要回来重头开始，承担起一些东西。[1]”莫里斯笃定地回答。
“但是大家都想离开。”
“那我就不明白了。”莫里斯耸了耸肩。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坚信布鲁斯韦恩一定会返回哥谭一样，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隐约觉得哥谭即将发生什么。
“最近别出门。”莫里斯叮嘱道。
“我妈妈她都不让我出去的。”凯丽满脸落寞。
但那种预感，或者说黑色的影子，在莫里斯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像是…一只巨大的黑鸟。
莫里斯放心不下，踩点也越来越频繁。之前十次踩点才可能遇见一次的小偷先生，最近也频频遇见。
直到有一次自称能偷车轮胎（自行车）手艺活养家的大师翻了车。还因为莫里斯踩点时被撞了一下，就被以为是放风的同伙，然后被拉着跑了八条街。
真的是八条。扶着膝盖，喘得连个词都骂不出来的莫里斯敢用他接下来一年，不十年的手工发誓，他绝对没有夸张。
可能是因为刚刚共患难，神交已久的独行侠小哥倚在天台的栏杆上破天荒笑着说，“喂，小子，在哥谭，你这样可活不下去。”^八中文ヤ~⑧~1~.7,8z.w.còм
好吧，莫里斯收回前言，是“嘲笑”风的。
“谢谢。”莫里斯站直了身。
“啧，怎么哥谭还有你这种天真的人。”轮胎小哥干脆躺了下来，伸手摘了棵草叼到嘴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莫里斯能敏锐地感觉到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2]
于是他也有样学样，在旁边躺了下来，甚至也找了根草叼在嘴里，单手背在脑后看着天空。
那是哥谭夜晚少有的晴朗天空，能看见月亮。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天台上吹过细微的风。
直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划过天空，莫里斯猛然坐起，“蝙蝠侠。”
“当然，蝙蝠侠。最近新冒出来的想要拯救哥谭的梦想家。”
“你怎么知道蝙蝠侠？”莫里斯很惊讶，脑海里突然出现的一个以前从未听过的词竟然众所周知？
“你不知道？”小哥随口一问，然后发现竟然是真的，“最近都传遍了，我还以为你天天踩点消息灵通呢。”
“我只是在确定各区域的安全状况。”莫里斯很认真地纠正。
闻言，轮胎大师笑出了声，“哥谭偶尔就会出现自认为能成为普罗米修斯的人。但哥谭就是哥谭，哥谭可不需要灯烛。[3]”
“因为黑暗即是光明。[4]”莫里斯脱口而出，虽然他自己都不记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当他燃烧自己时，就是光明了？”
轮胎大师笑了，没有回答，也没有出言反驳。
等莫里斯把福利院周围都踩好了点，他也终于等来了院长黛拉女士的特地召见。
没有一般母亲见到孩子朋友的故作热情，也没有院长阁下会见无名小卒的端做姿态。她只是把莫里斯晾在原地十分钟，然后满意地把桌子上的纸条推了过去，睨了他一眼。
“去交给市图书馆的前台。”
显然，这是一位傲慢但又充满智慧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