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尸臭,比鱼臭恶心无数倍的味道,虽然对他来说,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等等,李奇不是自己的雇主了啊,自己跟他已经是那种关系了,那么就算是……耳朵,也是可以的吧?
这个捞尸人还有灵魂,还在努力向善,跟地球世界的某些同行比,品德高尚得像污泥里长出的莲花。
可他总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呢?
圆钩心跳加速,他看到了领主,少女跟领主的关系不一般,或许这是个机会。
不过外面的人见识也广,被揭穿身份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都像是灵魂放到锅子里煮。最初没太大感觉,越到后面,痛苦越撕心裂肺,最后就像被煮烂的鱼,麻木了。
不过看到李奇的温和笑容,她又有些不舍得躲开。
他也记不清,那时候是习惯性的去摸,还是自己本心就想着去摸,或者是不小心摸上的,要把尸体捞上来也避免不了。
这个雇主,竟然会容忍她说那么过分的话,真是很好的雇主呢。
父亲去世的时候,呢喃着后悔干了捞尸人这一行,握住圆钩的手,叮嘱他搬到其他地方,不要继承父业。
之所以会有这个身份,也就因为他是“捞尸人的儿子”?
所以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冤枉,他不仅仅亵渎了缇娜,还亵渎了女神赐给他的希望。
对死亡的恐惧,是一个出发点,是凡人与生俱来的本性,是“凡人”这个概念成立的先决条件。
没错,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找不到老婆,用用死人,碍着你们谁了?
对上缇娜的期待目光,李奇笑着说。
偶尔跑到北面其他镇子,甚至更北的康拉德城里,跟人喝喝酒、聊聊天,也能排解心中的郁气。
“捞尸人不是生灵吗?精灵不是生灵吗?不管什么职业,什么种族,我们都生活在费恩,我们都靠劳动养活自己,都会有父母,都会有小孩,我们都想生活得幸福,我们……我们都是一样的!所有人,贵族也好,平民也好,捞尸人也好,半精灵也好,不都是一样的吗!?”
自从跟着父亲从河里捞起了第一具尸体后,他就明白为什么没有同龄人愿意跟他一起玩了。
他想做个好人,想做个正常人,想跟大家在一起,想让大家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开心,因为自己的付出而称赞……
手伸出去了,才发现她不是菲妮,身高差得太多了,而且也不能把她当小孩子看。
这时候李奇已经收了手,见她这姿态,又抬手,不能辜负女孩子的好意嘛。
小时候在镇口被人打了一顿,那之后他再不敢靠近镇子半步。做买卖都是跟人隔得老远的,愿意接近他的商人和教会的收尸人,也都戴着口罩,像接触麻风病人似的,恨不得转瞬就把事情搞定。
从小到大,他都想着做好人,想做正常人的。
“虔信徒……告死……”
少女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什么地方忽然被触动了,她大声说:“捞尸人又怎么了!?捞尸人就一定是坏人,是十恶不赦的吗?就算你曾经做过什么,那就代表这个职业都是这样,必须是这样吗?魔鬼都有信奉圣光的资格,为什么捞尸人就等于是坏人,所以没有获得信仰,没有跟大家在一起的机会?”
偶尔圆钩也会这么想,但他清楚,那不过是安慰自己。
此时的李奇,心中完全是震撼的。
对其他人来说,就算自己在河里搓得再干净,再涂了多少草香,都遮掩不住身上的臭味。
大概是这几天的见闻,还有过往的遭遇,因为这个话题一并揉在了一起,少女显得很激动:“精灵原本是很高贵的种族,为什么现在一说起精灵,大家就露出猥琐的表情?还问可以传几代,配过几次种?为什么那些贵族,甚至平民,一看到尖……尖的那个,那个地方就撑起了帐篷?精灵在几万年前欺压过人类,被人类赶跑了,成了失败者,但这就是精灵和长得像精灵的半精灵,到现在还必须被羞辱被折磨的原因吗?”
缇娜凑到他身边,涨红着脸说。
这些事情,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而且日子也不总是如此的。
说到后面就没气势了,估计这时候才记起来,自己的薪水是谁开的。
在圆钩身上看到这样的标识,李奇抽了口凉气。
凡人珍爱生命,凡人追求幸福,凡人纵情声色、凡人渴望不朽,种种欲望,追根溯源,都是因为这样的恐惧。
每晚他都睡不安稳,总怕会有恶鬼来找他,掐断他的脖子,掏走他的心脏。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前进的方向,成天就在教会的工地里忙碌,每一颗汗水落到工地上,他心里就充实了一分。
从尸体上扒下来的衣物、钱物、首饰,已经不是意外之财,而是稳定收入。跟泥腿子甚至镇子里的很多人比,他也不算是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