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主对税务官未必没有还手能力,但为这种事情诉诸法律还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马克是个烂人垃圾。但是,南叔真的只是一个庄稼汉吗?
培熙一直觉得南叔和海慕郡别的菜农不一样,他外表淳厚朴素,却隐隐透着一种混合了艺术家和知识分子的双重气质。
小木屋正对花园的阳台上有一把三弦琴,虽然从未亲眼见南叔弹奏过,但有时夜晚路过南家,培熙总会为里面流淌出的琴声默默驻足,那都是他从未听过的旋律,空灵纯净宛若天籁,好像与造物主都通了灵犀。
南叔也很爱读书,小时候培熙经常和南薰一起坐在小板凳上,听他讲东方古国的历史故事。小木屋书架上的书籍虽然老旧,却从不蒙尘,不像海慕古堡里的书,向来都只用作点缀。
而在将散落的物品一件件归位的过程中,培熙似乎从某些细节管中窥豹,感受到这间屋子主人的低调雅趣。
比如,刚才被马克践踏的那株兰草,如果不是它那细长如鸟喙的花瓣恰好和父亲书房里唯一的盆栽一模一样,培熙不会认为这株兰草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而莫先生从来不是爱花之人,之所以用这种兰草点缀书房,不过是因为它的稀有与昂贵。
“救不活了……”
花园里,南薰对着那株已经几乎变成泥土标本的兰草戚戚怨怨地叹了一口气,“希侬早晚会发现的,算了,能瞒多久算多久了吧!”
“这是达尔文兰,对吧?”
站在背后的培熙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南薰背脊一僵,敏感如她,怎不知他话中含义?
以蔬菜园的的微薄收入,如何够得上栽养如此名贵的花卉。
有那么一瞬间,南薰真想转过身,认真地告诉培熙,我的家人并不是他们向世人展现的那样,只是身份卑微、连一个小小税务官都可以随意骚扰的弱势群体,而是……
“咚咚咚——”
就在南薰几欲冲口而出,趁着这个契机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向深爱的少年和盘托出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南薰暗自唏嘘,为刚才险些没控制住的冲动而自责,随即又陷入慌乱,“糟了,我爸妈回来了……”
屋子里依然还是百废待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