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你们的事儿,我都清楚了,虽不是陈芝麻、乱谷子,也差不多是鸡毛蒜皮,先前看你们一个个鼓囊囊、气昂昂,我还只当是多了不得的事儿,弄了半天,竟是为个这,行了,我心里有数,都滚吧,裕彬留下来打扫卫生!”
邱书记道,“这里是酒店,不是云锦,不必官位相称,有什么事儿么,没事儿,我先休息了。”
此刻,薛老三就枕高了枕头,躺在行军床上,阖目而卧。
“这人有些面熟!”
戴裕彬放下扫帚,笑道,“还是首长了解我,我是拿您的办公室,当了地下交通站,搞起了地下工作,我虽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一言蔽之,情况极为不妙……”
入得门来,薛老三招呼戴裕彬先将众人引进茶室,便径自领着苏美人、小家伙进了饭厅,一餐饭吃罢,收拾了碗筷,又哄睡了小妹,安抚了娇妻,泡了壶大红袍,提溜了,才往茶室行来。
“薛市长,这个公安局长我没法儿当了,黄市长简直就是诚心为难我,一会儿说要展开‘净化乡村’行动,铲除农村黄赌毒,这不,我刚把警力调派去了农村,这一会儿功夫,市里又要开展‘美丽德江安全月’,确保百日无大案什么的,我就是孙猴子,会七十二变,也变不出这些警力。”
落日西斜,晚风轻送,平滑的烟波湖依旧烟雾缭绕,飘渺空灵。
……
薛向方才的举动,看在眼里,他知晓自己先前想得左了,首长方才定是在思忖着破局的法门,并非酣酣而睡,此刻,对几只鸣蝉发了脾气,还说些呓语,显是想得辛苦了,迷了心智,便宽慰道,“您也说人力有时穷,这世上的事儿恐怕就没有尽善尽美的,退一步海阔天空,首长不愿意听蝉鸣,大可关窗嘛,要想天下的蝉儿都不叫了,除非老天爷,人怎么能办到!”
来人竟先喝出了孙磊的身份!
话至此处,不言自明,这位邱书记正是邱跃进。
“这不,前天,宝丰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我这个市公安局党组书记、局长,就上了市长办公会做了检讨,非但如此,还在局长办公会上展开了自我批评,事后,又领了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这他妈的公报私仇也报得太肆无忌惮了吧!”
说话儿,邱跃进抓过开瓶器,崩的一下,便将酒瓶打开,倒了两杯,取过一杯,冲照片道,“啊,好香,色泽明艳,香气馥郁,真是好酒,姓孙的这败家子儿还真有好玩意儿,就是给这小子喝,他也是牛嚼牡丹,这等好酒,还是你我知己享用,才是物尽其值。”
“黄市长太不讲理了,他要给老干部们涨待遇,不过是借势逼人,明知道市里的财政不过是靠首长您勉励维持,才能勉强运转,哪里有多的余钱,他黄市长大口一张,就要三十万来改善老干部们的医疗、住房环境,他许诺倒是痛快了,市里的财政怎么办,我不过是顶了几句,便被他找个‘落实市府决议不力’的罪名,给挂了起来……”
蔡国庆这番话不是说出来的,简直就是喷出来的,这几天,他真是快被黄思文折腾疯了,若非还有“薛市长没多久就回来了”的幻想支撑,他早就缴械投降了,此刻,薛老三归来,他如婴儿望归了父母,哪里还有不大吐苦水的。
可越是想得深了,薛老三便越觉问题重大,的确,此前,他于周道虔家中请假离蜀时,也考虑过自己离开后,积累起来却不稳固的政治优势会被飞速抵消,但他没想到,后果竟是灾难性的,简直不可偏转。
关上门,邱跃进端了托盘,行到了阳台上,将托盘在阳台中央乳白色的休闲椅上放了,伸手捋了捋铺满半张桌子的照片,拿起一张,冲照片上的温柔地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红酒,温声道,“风雪,看见没,七三年的威登堡,在国外也是顶级的玩意儿,你肯定没喝过,跟着薛老三这穷鬼,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来,咱们共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