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容易,装完大头后的日子又绝裾了,原本计划送俩娃再去学校的念头,看来暂时只能掐死。
方老实直觉脑子嗡嗡直叫,身子有些站不稳,勉强抵住车把,才没瘫倒。
显然,方老实很乐意别人知道自己卖粮的动机。
“哈哈哈……”
“石头,丫蛋儿,走,跟爷爷缴粮税去,缴完去年的欠款,估摸着还能余下三块五块,到时,爷爷给你们买肉馍馍吃!”
吴老师解释得清楚,方老实脑子里仍旧有些迷糊,不过,总算弄清了即使自己不缴税了,也没人敢造薛书记的反。
吴老师一拍额头:“我里个天爷啊,方叔,你在说啥呢,县里昨天前天就开会了,薛书记主持会议,把农税都免啦,你还上哪儿去缴啊,就是你要缴,也没人敢收啊!”
“方叔,方叔……”
方老实一回过神来,便扯着吴老师的衣服,急道:“吴老师,你是文化人儿,你说说薛书记是不是生怕苦着咱种田的了,按说这不缴税了,是好事儿,可县里的官儿们得吃得喝啊,薛书记拿什么养活他们,养不活他们,他们不是要造薛书记的反?我说,吴老师你赶紧去劝劝薛书记,千万收回这命令啊,现在日子原本就好了许多,咱们勒勒裤腰带就过去了,再等薛书记两年,保管咱大伙儿全宽绰了……”
方老实刚吸了几口,板车后边和石头玩耍的丫蛋儿忽然跳着脚地喊了起来:“吴老师,吴老师……”
方家丫蛋儿已经八岁了,比石头大了两岁,原本也念过几天书,可小学一年级刚念完,方家家贫,也只有辍学了。
老首长笑笑,道:“你莫当我不晓得,那个憨娃儿干出的莽事不少,远的抢女娃就不说喽,好歹算是两情相悦,近的那件事,可是犯了忌讳的,他自以为做的荫蔽,不是你替他兜着,有他好瞧!再说,这憨娃儿还年轻,连个婆姨都没娶,当的甚大官,左右大伙儿都对他这回萧山免税有意见,你不也正想拿他出气?刚好就打他二十大板嘛!”
方老实不知道吴老师说得消息是何意,答道:“这不是还欠县里些粮款嘛,今年年成好,再加上县里搞副业的地儿也多了,想一股脑儿把欠县里的钱给还上,咱桥口村的人欠别人钱行,欠薛书记钱那是万万不行的。”
说话儿,方老实便将板车前那条已经磨得发黄的拉带套上了肩,双手把住车把,双脚蹬地,大腿肌拱起,一辆千把斤的大车便被他拉得向前行去。
一听丫蛋儿如此言语,方老实心中一惨,他倒没有女娃念书也是赔钱货的狭隘观念,只是家里实在窘迫,拼死拼活劳作,也只能填饱肚子,供两孩子读书,只是奢望,更不提还有往年欠县里的皇粮没有交齐,也就今年年成好,再加上和大小子在港口搬了个把月砖,挣了一笔,算上这车大豆,勉强能将历年欠款还清。
未曾想方老实一句话罢,吴老师不赞反惊:“还什么钱?”
“怎么没这道理?这叫一事不烦二主,废物利用嘛!”
“石头,丫蛋儿,歇歇,爷爷抽袋烟,就把你们放车上,一溜儿拉着去粮管所,让你们也做做大车!”
时下,虽未入夏,大中午的,日头高照,温度自也不低。
“爷爷,我不吃肉馍馍,我想念书,隔壁的海信姐怎么就能背书包上学,我怎么每天只能跟你去地里呢?”
吴老师打断道:“方叔,您还没听懂我啥意思,县里说啦,以前欠的农税不要了,以后咱们萧山就再也不收农税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