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早些年怎么说也养活了咱的祖祖辈辈,咱们怎么可能对它没有感情?可以说,没有这金牛山,就没有靠山屯,若不是实在被逼得没了法子,谁愿意毁了祖宗的根基啊!说到这儿,我也不怕您说我党风不正,这山中定是有邪祟。那夜赵老三和郭大嘴凭空不见,绝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所为。一来,金牛山也就纵横十数里,老辈猎人早把这山做了天然的养殖场,虎豹豺狼等厉害地猛兽早打得绝了种,就是为了让山鸡、野兔、野猪这类野牲口生长;二来,就算还有漏网的虎豹豺狼,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凭空弄没一个人,短促的声音还好解释,可能是被猛虎咬断了脖子,可没血迹撒漏,这就不正常了。所以,定是鬼魅山精一流,不然是不可能说得通的。鬼魅怕火,再厉害的精怪,也敌不过咱们一把火,所以,这山,非烧不可啊。”
韩东临打了个翻身仗,一张大长脸笑得快扯成了方形,“那天我正下学回屯子,恰好逢上屯子开社员大会,我挤进去细一瞧,不止区里的孙书记在,县委的刘书记和方县长都在。当时,我就纳了闷儿,靠山屯这七拐八弯的地方何时来过县里的领导?县委刘书记一讲话,我才明白是咋回事儿。这会居然是封口大会,刘书记要求咱们不信谣、不传谣,不搞封建迷信,说赵老三和郭大嘴是工伤致死,县里会给家属表彰、抚恤。”
“邓四爷,来来来,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薛向拉着邓四爷,便要他坐到石磙上,慢慢说。
李拥军正待出言分辨,忽然,远处起了喊声,声音沉郁,似在唤“大队长”。薛向循声望去,但见来人是位老者,发白如雪,散乱地搭在脑门儿上,身型虽有些佝偻,但依然高大,一张橘皮脸迎着阳光快速地靠近。
“你狗日的说谁是疯子呢?”李拥军立时炸了,方才他就说了邓四爷救过他的命,见了彭春说邓四爷是老疯子,能不急眼?
“那哪能呢,不是我老李卖关子,实是在想怎么说。方才,我说韩秀才是瞎咧咧,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个啥物件儿。”李拥军话音刚落,韩东临蹭得就站了起来,要报方才的一箭之仇。他还以为,李拥军知道是啥物件儿,被骂了也就认了,哪知道,这小子竟跟自己这儿装犊子。
“怎么不是疯子,哪次开会说烧山,这老,老爷子都跳出来,说什么烧不得啊,再等个年,这山就活了啊。你说说,这不是说疯话是什么?”摄于李拥军当过兵的威名,彭春把到嘴的老疯子换成了老爷子。
“老李,莫非你认为那物件儿就是导致五八年失踪案的罪魁祸首?”韩东临最先开了口,提出了关键问题。
原来这老者上身是一件补了无数个补丁,翻了毛皮的破羊皮袄,这倒没什么。可他下身的裆处赫然写着“尿素”两字,这裤子竟是用化肥袋缝制而成。薛向猛然一见,便如见了后世的ps恶搞一般,心中可乐,接着,想到靠山屯的社员竟穷得连裤子都不|穿不上,心中那还有一丝喜感。
邓四爷反复就是“不能烧山”,却又说不出个究竟,薛向听得纳闷儿。可彭春几人听得眉头大皱:这老疯子果真疯到大队长这儿来了。
邓四爷何曾受过这等待遇,而且给予这待遇的,还是昨晚那个打人比自己打牲口还利索的彪悍大队长。邓四爷一叠声地“不敢”,死活不肯落座。
“我再细一打听,才知道昨儿个晚上出了多大的事儿。县委和区里的领导在咱靠山屯开完会,接着便去了洪庙村,又是一番同样的话,总之,就是想把这事儿给捂下来。我看他们压根就不是关心死不死人的问题,重要的是这人是怎么死的!当然只能是工伤致死,绝非山精鬼魅作祟,当时的政治气候,哪个领导不怕和封建迷信沾边儿?其实这工伤致死的说法糊弄别人可以,可这快活铺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来,就再没人敢进金牛山了,这山从五八年的那次事故起,便自动封了。就是六零、六一那两年最困难的时候,咱们这帮山民也只得守着这满山的果子和野牲口挨饿,倒是有饿得实在受不了的,进去了,却再也没出来。”
“狗屁的鬼魅精怪,你韩秀才压根儿就是胡咧咧。”李拥军语出惊人,横空飞来一句话,将众人的视线皆引到了他的身上。
要知道,解放前,邓四爷家可是靠山屯这个小山村中为数不多的地主之一。浩劫开始后,李四爷可没少遭罪。因为靠山屯地处偏远,蜗居山中,山民们多是贫下中农,地、富、反、坏、右此所谓的黑五类遍地难寻,因此,邓四爷这穷得叮当响的小地主就悲催地成为了重点打击对象。
李拥军还待要争辩,却被薛向挥手止住,让他言归正传。见大队长发了话,李拥军不敢再辨,接道:“那晚田燥球热,我和邓四爷就睡在田字港边上的田埂上。田里虫叫蛙鸣,噪得不得了,再加上蚊虫乱扑,四周点了一堆艾草也不顶用,浑身被咬得尽是疙瘩不说,耳边的蚊子嗡嗡声,跟打雷似地,月亮都挂到西山边上了,我和邓四爷两个还没睡着。当时,真是热得不行了,浑身粘汲汲的,一抹全是汗。我受不得热,起了身子,便跳下田字港准备洗个澡,哪知道我刚一入水,邓四爷紧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