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醉卧美人膝,醒来之时,已是日暮西沉。半开的窗,透过漫天的晚霞,这雅间的每一样物事上,便都镀上了一层霞光。 微红绚烂的霞光,铺满了整间屋子,安氏躺在榻上,手指上停留着一束刺目的晚霞。 她动了动手指,慢腾腾的起了身,这屋中破败,并无妆台,安氏从枕下取出一面铜镜。海兽葡萄纹铜镜,早就磨花了的镜面儿,照出灰突突的一张脸,这张脸颊死气沉沉,一双眼睛无光无彩,像是被丢在岸上苟延残喘的鱼。 这一处院落,本就是被刻意遗弃的荒凉之处,若有人来,若有人走,若非着意喧闹,便不会被人知晓。 那小厮出了院门,便顺着小路,一路去了侧门,他给了那婆子一把杏脯,便大摇大摆的出门去了。 这出了侧门,原是一条巷子,小厮方才出了侧门,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口鼻。朝着巷子深处拖去。 这小厮被捂住口鼻,拼命挣扎间,脖颈一痛,他伸手一抹,手指猩红,他惊恐间,再动弹不得,只眼睁睁的被人拖到了巷子深处。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晚霞绚烂,染红了天边儿,便是连墙头上也染着绯红色的晚霞,不知过了多久,那晚霞褪去,这墙头上就成了灰白的青。 小厮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这天色暗沉,光线迷蒙,那小厮方才挣扎着起了身,就听到“嘀嗒”,“嘀嗒”的声响。 他低下头,然后就瞧见暗红色的血珠子,顺着袍子落在地上的青石板上,悄然的绽放出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啊……” 一声尖叫,从巷子深处乍然而起。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张媒婆,你说大姑娘究竟藏在何处?”小郎君喝的醉醺醺的,只扶着张媒婆的肩头,口中怅然道。 张媒婆转头看了一眼小郎君,一声“呸”被她咽到了肚子里,她勉强开口道:“小郎君不是说那大姑娘就在平康坊中?” “许是小爷思念大姑娘的缘故……”小郎君怅然道:“所以才会认错了人……” 张媒婆看着情种一般的小郎君,突然觉得语言苍白起来,于是开口唱起了小曲儿,“三月三,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不远处的墙根儿底下,站着两个姑娘,这两人在灯影里,一个穿着红衣,一个穿着绿衣。 那穿绿衣的姑娘,撇嘴说道:“王爷醉酒之后,眼中竟然只有这蠢笨的婆子。” “怪不得王爷许久不来……”穿红衣的姑娘叹道:“原是为了这婆子,莫不是因为这婆子会唱小曲儿的缘故?” “定然是这般,不然王爷怎么会出来玩乐之时,还要带着这婆子。”那绿衣姑娘肯定道:“再说今日里陪着王爷的可不就是唱曲儿的谣欢姑娘?” “大姑娘,你究竟在何处?”小郎君口中念叨着大姑娘,一不留神,绊住了门槛,于是踉跄几步,好歹是张媒婆胖而有力,这才这才勉强扶住了小郎君。 “瞧见没,这姜还是老的辣,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吃起咱们王爷的豆腐来了。”那绿衣姑娘尖着嗓子说道。 “这婆子也太大胆了些,竟是这般明目张胆的调戏王爷。”绿衣姑娘义愤填膺道,“奴家方才还瞧见这婆子含情脉脉的看着王爷。”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小郎君自用小郎君的苦楚,他醉醺醺的上了那车,听着马蹄哒哒,也要怅然一番,“大姑娘为何如此对我……” 张媒婆嗓子眼儿里卡着一口老痰,实在不吐不快,于是掀开车帘子冲着外头,痛痛快快的吐了口痰,这才清着嗓子说道:“依着奴家看,这大姑娘未必在平康坊中……不然咱们今日也算在平康坊找了一圈儿,为何没有找到那大姑娘?” “张媒婆说的有理。”那小郎君接口道:“只是长安城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姑娘她究竟躲在何处?” “咱们明天且去南城瞧瞧去。”张媒婆有了主意。 “南城?”小郎君眼睛一亮,“听闻那南城的庵堂素来出美人儿?” 张媒婆心中很是不屑,口中却是附和道:“咱们先前满城的找,却忽略到了南城的庵堂。” “那大姑娘无依无靠,只怕就住在城南庵堂之中。”小郎君做起了身子,眼神儿发亮,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张媒婆心中很是鄙夷,不过面上不显,一时想到这小郎君好歹是个王爷的身份,语气便又缓和了下来,“那咱们明日里便去庵堂瞧瞧去。” 张媒婆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出小郎君哪里等得到明日。 夜幕降临,群星漫天。 张媒婆摸黑站在庵堂门口,庵堂门口虽是挂着灯笼,但烛光暗淡,瞧起来死气沉沉,就跟庵堂的大门一般。 “奴家待会儿该如何开口?”张媒婆为难道。 “就说来投亲的。”小郎君出主意道。 “偷亲投到庵堂里来了?”张媒婆黑脸道。 “你就说进城晚了,寻不到住处,这才来庵堂里凑合一宿。”小郎君恨铁不成钢道。 想那张媒婆镇日里出没在富贵之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番竟然堕落到了夜投庵堂的地步。 张媒婆叹了口气,上前拍响了木门。 “是谁?”盏茶的功夫之后,庵堂里才有了动静。 “奴家过来投亲,进城的晚了,又找不到住处,这才过来借宿一宿。”张媒婆沉着嗓子说道。 那厢庵堂开了门,门里露出个提着灯笼的姑子,这姑子瘦长脸,瞧起来无精打采,一瞧见张媒婆的脸,这姑子就冷下脸说道:“咱们这里是尼姑庵,又不是什么客栈,你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