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难吗?不请自来,话里也透着胁迫。或许在他看来,自己识相,便能两相安好。
如今这情形,容不得她高声呼救。便是他不提醒,她也不会蠢到自毁名节。
乖乖点了点头,姜瑗垂眸看着眼前渐离的掌心,这才深吸一口气,身子向内挪得离他更远些,静待他道明来意。
“还请姑娘更衣,随在下趁夜出府一趟。明日一早定然赶在卯时之前,安然无恙将姑娘送回。”
双唇紧闭,姜瑗掩住心中惊骇。再不情愿,也不能明着违拗。
三更半夜被个只见过两面的男子带离郡守府,若然被人发现,下场不言而喻。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今后命途,压在一个全然不知根底的人身上。
缩在墙角阴影中的女子,拥被坐起。肩头只露出一截月白里衣。面目看不分明,却有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眼底少有惧怕,竟叫人轻易忽略了她年纪。
“大人可否先将灯点上?我怕黑。”尾音低不可闻,像是女儿家的难为情。
周准抱臂沉吟片刻。想她不过一娇滴滴世家女子,他也不怕她玩儿出花样。转身走到烛台前,执起一旁放着的火折子,吹出火星,如她所愿点燃了纱灯。
屋里有了光亮,姜瑗眯眼,这才将他看得仔细。
那人蕴着昏黄烛火的侧颜,白净俊美。眉峰冷厉,嘴唇极薄。一袭玄色衣袍,绲了金边绣线。便是不该出现在此地,偏就叫人觉得他有恃无恐。
姜瑗恍然明白,如他这等大有来历之人,眼中迟疑,怕不是因为夜闯女子闺阁生出的愧疚。而是这趟差事,令他觉得于一身清贵有损,显得不自在。
果然背景极深,傲慢且不讲理。明明是她受了欺侮,反倒让他觉得为难。侍从已然如此,可想而知主子又是何等性情。
尚未谋面,姜瑗已对那人生出戒备。
“还请大人外间等候,容我更衣。若然大人不放心,中间那扇插屏,可勉强做监察之用。”
周准抬着下巴,果然看见左手边山水锦屏上,人影摇曳。
这女子好细腻的心思。
也罢,到底男女大防,确有不便。
“姑娘是聪明人,多的话,想必也不用在下提醒。”这人倒也干脆,真就如她所说,退去了外间。
姜瑗跪坐至床边,伸手够到床脚小凳上叠放的褥衫。余光瞥见不远处屏风上纤柔的剪影,女子眼中光华大盛。舒展开臂膀,慢条斯理一件件着装。
“大人,桃花坞里的婢子当下如何了?”
“大人可否告知来历,也能叫我安心不是?”
“若是实在不方便,大人可否说说,何事劳大人走这一趟?”
连番试探,那人只静坐着一声不吭。姜瑗虽觉遗憾,却也没太过气馁。好在,她最看重的,从来不是他会不会给她回应。
当此之际,郡守府里各院都已歇下。除了桃花坞里七姑娘寝居,还寂寞燃着盏豆大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