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遮遮掩掩,行事忒不地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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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屠坐在地上,有些想笑。他仰头看着那个藏剑山弟子十三站立的碉楼一点一点滑向地面,那个少年把剑提在腰间,始终没有动作。
藏剑山主教出来的这些榆木脑袋,要在战场上,真是死得透透的了。
白屠盘膝坐在地面,以手撑颈,麻衣少年身周,一缕一缕锋锐的罡风震荡不休。
还以为今年来剑阁走一趟,能碰着那个十年前被自己串了签子钉在树上的家伙,老的不来小的来,打也不成不打也不成。
倾斜的碉楼渐渐倒向地面,断木碎石不断从焦黑的楼身上脱落,满地乱滚。
这老狐狸,知道我不敢真个取关,索性拿我来当磨剑石。
一声轰隆的巨响,碉楼滑向地面,四分五裂,木块石屑乱滚,溅起漫天烟尘。
碉楼上的十三提着剑,向下坠落。落地,屈膝,拖剑而走,麻衣乱卷,身形如电,冲到白屠面前,直直递出一剑。
一幕清冽的剑光横冲而过,沿着白屠身侧两边疾飞而出。一道暗青的罡风平地而起,卷起滔天火光,直冲天宇。
两根苍白的手指稳稳地夹住那寸暗青的剑尖。白屠身后的栈道山壁缓缓开裂,一条深约尺许长达十丈的剑痕刻印其上。
十三身后,无数乱石残木被罡风卷起,大火被冰冷的罡风吹灭,一地焦黑,满目狼藉。
“挺漂亮的一剑。”
白屠笑了笑,声音低缓沙哑。他右手夹住剑尖,往后一拉,左手并指,朝着十三的右肩刺出。
“剑,只漂亮,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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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老人姓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西秦将军坟的暗谍头目,更少有人知道。
听到马背上黑布遮目的老人叫出他的姓,点破他的身份,他在短暂的惊疑之后平静下来。一匹马,一袋书,遮目,裹破袍。如此落魄不显眼的打扮,如此熟稔的语气,应是曾共事的哪位六国谍首。
他从密林里踏步而出,拱手躬身。
“城内一见,不忍老友和那少年卷入此刀兵之祸,故隐踪良久,不料却是老朽眼拙。西秦穆云,不知是哪位老友有此雅兴,乔装来探我西秦春征。”
马背上的老人笑了笑,抬手摸向脑后的布结。
“穆老儿,你这心慈手软的性子,还没被你们那庙堂圣人李如斯给摘了差事,也真是好命。”
“老朽一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李相怜悯,依然挂着这暗谍头目保我晚年饱饭暖衣,让老友见笑了。”
穆云更加确定,眼前这一位该是六国之内与自己相仿的暗谍首领,这一身乔装下剑阁,想来又是在探今年西秦春征的底细。西秦以法立国,奉兵为策,一年出兵两合,春征,秋征,除中唐之地,其余四国,皆为旌旗所向。
穆云低头细想,三十年前六国曾一起做了件大事,彼时聚首的谍首,北燕北魏都已卸任,东晋南吴一半老死一半归隐,中唐旧友中,并无如此身量。
“穆老儿,在想我是谁?”
穆云闻言,抬头看向马背。
——那里坐着一个干瘦的瞎子。脸颊消瘦,白净,皱纹不多,脑后白发散乱。
一道狭长的伤痕从瞎子左眼角直贯右眼角。外翻的肉芽是红的,消瘦的脸是白的,身上的棉袍是破的。
他的眼球已经没有了。
马背上的瞎子伸出手,握着那根黑色的布条,面相中年,脑后白发丛生。
穆云盯着那道瘆人的伤疤。目盲,白发,他努力回想,却始终想不起这是何方神圣。
马背上的瞎子那道狭长的疤痕朝向穆老,他抿了抿嘴,仰头,晃了晃脖。
黑衣穆老知道他在看着他。
“穆老儿,还是记不得?罢了罢了,这场人间富贵,就送于你吧。”
穆老儿看到那个瞎子理了理袖口破絮的洞,探手往黑囊里摸索。
瞎子抬手,手中握着一本破旧的黑封典籍,上书两字,纵策。他挥袖,十本旧书从黑囊中飞出,在穆老儿面前凌空飘舞。
纵策六册。道藏一本。佛经一卷。无名手抄本三叠。
穆老儿的目光扫过这凌空飞舞十一本的经卷。
然后他朝向那个坐在马背上握书仰头的身影,双膝弯曲,匍匐跪倒,以额点地。
“西秦将军坟穆云,参见苏相。”
其音洪亮,隐闻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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