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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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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夜里有一柄染血的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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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悬崖上有一座低矮的茅屋,茅屋四面围着竹墙,墙上伸出一丛弯曲的枝叶。

    一个少年坐在树枝上,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上燃着五颜六色的火,风中的烟火像箭一样飞入云霄,像花一样映亮山头,然后像雨点一样坠落大地。

    悬崖有一条崎岖漫长的石道连着山下,嶙峋的山石胡乱卧在土中,满阶白雾黑泥。

    悬崖上影影绰绰四散站着一些仰头的人,身影在烟花下时明时灭。他们安静地站在竹墙下,安静地仰着自己的头。

    天空中的烟花像是碎裂的星火,像是从月亮上脱落的尘埃,极其盛大地光亮璀璨一瞬,然后在喑哑的黑暗中坠落无踪。

    坐在树上的男孩伸手摘过一片叶子,放在唇间,轻轻地吹。

    竹墙下一个穿着飞鱼服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刀,凝视天宇。

    “你爷爷炸了。”

    树上的男孩笑了笑,捏着树叶的手放下,轻轻摇晃悬在空中的腿。

    “他把骨灰掺在烟花里,要飞上天去看一看。”

    竹墙下飞鱼服的男人盘腿坐下来,望着天空,摇了摇头。

    “你爷爷太厉害。活着的时候很厉害,死了更厉害。”

    “上天看一看,没什么了不起的。地面上的人都不如他,他只有看一看天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曾以为当一个大宗师老得拿不动剑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一个宗师了。后来我才发现我有些蠢,大宗师果然是不该存于世的怪物。”

    树上的少年没有回答,摇晃着悬在空中的腿,抬起手,把树叶放在唇间,幽幽地吹响。

    树叶被吹响的声音很轻、很脆、有些不成调,在被烟花照亮的黑夜里却忽然很悠长,很嘹亮、很好听。

    墙下抱着刀的男人朝着黑暗中的人影抬起右手,摆了摆,转手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闭上眼。

    天空上燃着五颜六色的火,像是碎裂的星火,像是从月亮上脱落的尘埃,像箭一样飞入云霄,像花一样映亮山头,然后像雨点一样坠落大地。极其盛大地光亮璀璨一瞬,然后在喑哑的漆黑中坠落无踪。

    墙上的少年闭着眼,唇间吹着一枚青苍的叶。

    墙下的男人闭着眼,怀中抱着一柄沉重的刀。

    ————(分割线)

    永乐元年,皇帝攻破南京,奉天殿前一片火海。还没有长出胡须的男人握着修长雪亮的刀,护在那个明黄王袍的人身前。

    “殿下,请退后。”

    奉天殿滚落在一片熊熊火海中,汹涌的火焰呼啦呼啦地燃烧,盖过雕梁,漫过画柱,卷过明瓦,扑向云空。空气中散开逼人的热力,风被烧得滚烫,刮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还没有长出胡须的男人紧了紧手心修长雪亮的刀,火焰把长刀映成一团炫目耀眼的红光。

    他朝前跨了一步,那个时候他还没穿上飞鱼服,腰间没有那块锦衣卫大都督的牌子。他裹着一身破旧的棉衣,朝前跨了一步,把身旁那个明黄王袍的男人挡在身后。

    “殿下,请再往后退些。”

    明黄王袍的男人身后拥满大刀阔斧的甲士,从中高高跃起几道身影,振臂飞出,稳稳地落在人群最前。

    “咔咔——嚓——”

    刀出鞘,箭上弦。殿前广场上密密麻麻的甲士潮水般涌动,迅速地在这道明黄色身影之前列起军阵。

    还没长出胡须的男人咽了一口唾沫,手臂上的经络凸起来。他的身体里奔涌着嘶吼的血液,轰隆作响的先天内劲顺着经脉飞快地游走。

    他偏了偏头,身边的几个人拔出刀,挽住弓,倒提剑。厚重的甲胄遮着他们的脸,他却分明看到他们下巴上滑落的汗水。

    晶莹的汗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蒸出几缕烟。

    他抿了抿自己干裂的嘴唇,用力握着手中的刀,望向噼啪之声犹如怒涛的火海。

    那里只有两个人。或者说,那里只有一个人。

    汹涌的火焰呼啦呼啦地燃烧,盖过雕梁,漫过画柱,卷过明瓦,扑向云空。空气中散开逼人的热力,风被烧得滚烫,刮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火海中心有一处显眼的空白,像是扣着一个无形的罩子,四周的火焰盘旋滚动,却留出了那方显眼的空白。

    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个老人,低着头,背上用布条捆着一个穿着皇袍昏睡的少年。

    那个老人手里握着一柄很寻常的剑,穿着一身很寻常的麻衣,暗黄的麻衣上打着许多揪成疙瘩的补丁,他有些佝偻地站在那里,像是个寻常的老人。

    汹涌的火焰像是海洋,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奉天大殿早已在火海中变成一片焦黑的瓦砾,无数橘红的微小火星在空中飞着,在天空上亮着。

    那个老人低头背着皇袍少年,在火海中迈开脚步。

    啪嗒。啪嗒。啪嗒。

    火海缓缓分开,他走过的地方,灿烈的火焰盘旋滚动,向两侧留出一条通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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