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在柳轻心这女儿出现之前,若沈闻雷比段氏早死,西院,便将是段氏这无后之人的最后归宿。
若那些“老古董”们,肯依从沈老爷子的特许,她死后,尚可葬入沈家祖坟,与沈闻雷合葬一穴,若相反,她,将会如这些生活在西院里的,子女没有成年,就已夭亡的女人们一样,被葬入祖坟旁侧的杂坟,逢年过节,连香纸供奉,也得不着分毫。
“我去找她们说!”
“我倒要瞧瞧,她们敢不敢惹沈家嫡系的众怒!”
提起那群老妇人,沈闻雷也是一肚子火。
之前,她们“依规矩办事”,罚段氏抄家规,跪祖宗灵位,缩减她的补给用度,任他百般恳求,也不肯放过。
现在,他终能借着柳轻心的“势”,抬头挺胸了,又怎会,轻饶她们?
“父亲说,过几天,轻心丫头会回沈家来,学习宫廷礼仪,了解燕京局势。”
“若彼时,你还穿着这身儿,象征无出的袄袍,让她怎想?”
“以后,她就是咱们的女儿了。”
“你总不想,让她因别人之过,与咱们少了亲近罢?”
沈闻雷是文举入仕。
在雄辩方面,自无可能,输给段氏这妇人。
他认真的说着,缓步的上前。
突然,绷不住脸了般的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段氏,圈进了自己怀里。
“我们已经熬过寒冬了,娘子。”
“好日子,会很长很长。”
“直到我们老去,鸡皮鹤发,无疾而终。”
沈闻雷的话,让段氏的身体,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
紧接着,泪水似决堤之水,奔流至下。
……
沈家老宅主厅。
沈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神色淡定的喝茶。
堂下,一众商队主事,规矩的站成了一排,正在依序禀报,自己这一年来的成绩,及自己来年的打算。
沈家有十七支商队。
商路北达漠河,南至苗彝,东到沿海,西覆宁夏。
之前,有管事建议,再开一支商队,与翎钧磋商,共谋西北生意,却被沈老爷子用几句话,摁死在了萌芽。
沈老爷子说,钱,不是一家赚的,你若断别人活路,便要做好准备,别人断你生路。
沈家的根本,在江南。
若只为一点蝇头小利,便舍本逐末,死期,便该不远了。
莫欺少年穷。
三皇子至不济,也是皇族,非我等平民可欺。
彼时,一些不敢在明面上发声的人,曾私下议论撺掇,说沈老爷子上了年纪,失了年轻时“开疆扩土”的霸气,沈家,是时候考虑,换位新族长了。
时不过三年,音犹在耳。
一直不被看好的翎钧,一飞冲天,成为皇储的热门人选,所有人削尖脑袋,也巴结不上的对象。
而沈家嫡系,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位,得了皇帝赐婚的,三皇子妃。
很多人,都懵了。
那些曾私下议论撺掇,想把沈老爷子赶下族长之位的人,更是僵愣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沈老爷子早就谋划好的一盘棋,亦不知,他们这些上蹿下跳,自以为是的人,是不是沈老爷子放在棋盘上的引棋,甚至,弃子。
“鸿雪少爷回来了,老爷子。”
一个小厮小跑着,从侧门进了正堂,到沈老爷子身边,压低声音,跟他禀报了一句。
“让他去后堂等我。”
沈老爷子稍稍拧了下眉。
他记得,他特意交待沈鸿雪,陪柳轻心过完正月,再回来沈家老宅的。
沈鸿雪不是胡闹的人,而且,以他现在的想法,该是恨不能时时待在柳轻心身边才是,怎会提早回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依沈家家规,族中子弟,正月,不可远行。
但为了柳轻心,沈老爷子打破这规矩,遣了沈鸿雪出门。
族中很多“老古董”,对此颇有微词,有几个,甚至跑去沈老爷子书房,跟沈老爷子理论。
沈老爷子知自己没理,便托病对他们避而不见,待赐婚圣旨到达,知沈家嫡系主支已不是他们这些分支能指点的了,才对这事儿,彻底作罢。
“鸿雪回来了?”
“这一准儿是好事临门啊,族长!”
“怎不让他直接上正堂来呢?”
“这里,又没什么外人!”
每个家族,总有那么些不知死活的存在。
之前,赐婚圣旨的到达,扼住了沈寂山的喉咙,让他不敢造次。
此时,听闻沈鸿雪突然返家,对权力近乎病态的渴求,使他又本能的,生出了“火中取栗”的念头。
他出身分家,且沈家血脉稀薄,连辈分,都是自拟一列,没资格,跟沈家主支共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