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的眼睛里,不再是茶馆老板那云淡风轻的眼神,而是一种警惕,一种老谋深算的幽光在闪烁。
静静的等待了足足有一个钟头,等到九时许,巷子里的家家户户都关上了灯火,这时,一个人影静静的沿着路边,走向了甲二巷,耿朝忠拿起自己的夜视望远镜,开始仔细观察。
砰!
查尔斯无奈,只好扶起伤者,将他一步步地搀扶着走向了自己的汽车——看来,今天的夜宴要泡汤了。
砰砰砰!
“他跑不了的,”耿朝忠摇头,“那条巷子四周,早已布满了我的人,他只要进入方圆半里地,注定插翅难飞。”
喀喇!
查尔斯打了个哈欠,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嘴里甚至哼着一首伦敦小调——这鬼天气,让他想起了伦敦的雨夜。
“没想到,不是她,也不是他,反而是你。”耿朝忠看着刚刚走出门外的沐幼安背影,喃喃自语。
“fuck!bullshit!!”
打开车门后座,查尔斯费力地扶着伤者,想要把他搀进车内,就在这时,查尔斯的眼前突然金星乱冒,接着,无边的黑暗遮住了他的视线……
……
“所以,你的计划本来就是错误的,原本,我们只需要牺牲幼安一个人,而你为了营救幼安,却又牵扯上了上海的同志,这是情报工作的大忌!”林木森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怒色。
“我估计,还有三个多小时,你打算怎么营救?”耿朝忠问道。
一连串脏话从伤者的嘴里喷涌而出,查尔斯松了口气,骂的这么起劲,应该没什么大事。
这场谈话,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出了门,耿朝忠没有再去跟踪沐幼安——根本就没必要,沐幼安是绝对不会逃跑的。
枪声响起,子弹顺着几个特务的脑门打过去,子弹搜搜的在几人的头顶冲过,耿朝忠咬咬牙,压低了枪口,一枪打中了其中一人的左臂。
“我的腰都要被撞断了,这么大的雨,你难道不知道减速吗?!快点送我去医院!”那个伤者骂骂咧咧地说道。
“我会在他进巷子前,提前通知他离开,”林木森回答,“当然,他会在进巷子后,发现有人监视才开始逃跑,这样可以消除他提前得到通知的怀疑。”
林木森斩钉截停地说道。
刺耳的马达声再次响起,福特牌汽车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身后的几个特务这才反应了过来,掏出手枪开始向着汽车射击,子弹咣咣咣的打在轿车的后车板上,火花四溅,巷口那头也涌出了几个人,试图将轿车堵住。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何等残酷,但经历了四一二的腥风血雨之后,林木森的心,早已经冷硬似铁。
也许,林木森说的是对的,革命总有牺牲,今天牺牲你,明天牺牲我,后天牺牲他。
他撑起油纸伞,沿着鼓楼街往使馆路走,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了自己的秘密据点,那栋二层的小洋楼,进了门,来到杂物间,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皮箱,打开皮箱,一套锃亮的枪械出现在面前。
接着,他提起了另一柄沉重的油纸伞,然后仔细的乔装打扮,片刻后,耿朝忠再次变身为一个西装革履的洋人。
不错。
安顿好了一切,耿朝忠这才坐到前排驾驶位上,熟练的发动了汽车。
林木森看了耿朝忠一眼,正要开口讲话,耿朝忠却摆摆手,转过头歉意地看了沐幼安一眼,沐幼安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周先生,既然遇到旧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叙旧即可。”
他明白,如果这些人都跑了,那所有的疑点,都会落在自己头上!
“好,那大姐您路上小心。”耿朝忠恭送。
“你知道,不行的……”林木森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他的语气却依然坚定,“如果他们都撤离了,南京的工作谁来做?南飞同志离开之前,将所有的事情托付给了我,我决不能让南京的事业就此毁于一旦!”
耿朝忠顿时哑口无言。
“有埋伏,上车,快跑!”
这一刻,眼前这个儒雅随和的茶馆老板,似乎化为了怒目金刚,在他的眼里,没有了丝毫的人情冷暖,只有铁一般的纪律和原则!
耿朝忠突然意识到,林木森,根本就没有通知这个人!
耿朝忠也笑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游无魂,是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他永远只能在幕后,任何人,一旦有了暴露的一丝可能,就会被切断以往的联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组织体系的连绵不绝。
撑着油纸伞,拎着皮箱,耿朝忠很快出了门,沿着使馆路一排排外国公使馆走来走去,物色着自己的目标。
“那我想,你们之间是互相不知道彼此身份的?”耿朝忠问道。
看上去,轿车已经冲出了巷口,马上就要绝尘而去,但耿朝忠知道,自己的布置,绝没有那么简单!远处的几个路口里,又接连涌出几个人,他们手里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