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存仁挽着裤管,拄着铁锨,戴着一顶破草帽,像个农民一样站在山坡上,其实他本来就是农民,祖祖辈辈都是,到现在也才当了三年多时间的工人。但工人就是和农民不一样,工人干部,工人还排在前面,工人有工资,农民没有。
他站在山坡上,远远望着这座城市。在他眼里,这是一座很大的城市,而且还在不断扩大。他家住在二里沟,听名字就知道,原本离城二里。三年前,一条宽阔的马路从边上穿过,将村里最宽的一条巷子连了起来,二里沟改名为富强巷,一夜之间,他们也成了半个城里人。
再往远看,便是黄河,现在是秋天,正是河水赤黄,波涛翻滚的时候,但他感觉不到,太远了,看上去倒像一条又宽又长的布带。
更远处是另一座山,其实不是一座,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没有他这边高,也没有这边绿,那边是北边,是光秃秃的荒山荒沟,夹杂着一些深色的斑点,那是小片的树林和村庄。
这座城市就坐落在在两山之间,黄河南岸。这里是他的家乡,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他内心深深眷恋着这片土地,像他的祖祖辈辈一样,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他从农民变成了工人,从种田变成了种树,无论干什么,他都是一把好手,也从无怨言。没什么好抱怨的,大家都在土里刨食,何况现在不比以前,包产到户了,勤快点就能多刨点,虽然他改种树了,但道理是一样的。
他的大哥赵存孝,从小就好吃懒做,怼天怨地,看啥都不顺眼。隔壁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吴老二经常说:
“这小子六亲不认,比我都光棍!”
本来也没啥,打打闹闹还是一家人,农家子弟,也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情来,父母早早给不爱读书的大哥成了亲,等自己高中毕业的时候,侄儿都会走路了。
他的父亲当过大队长,在本地大小算个人物,为人稳重却不失强硬,队里人都服气,和公社、上面也有勾连。几年前,国家提倡种草种树,上面决定将二里沟的山地划归林场管理,为这事,双方闹了好一阵子,最终他父亲作为大队代表,和公社、林场等多方面经过长达几轮的磋商后,达成一致,集体权属不变,租借林场管理经营。说白了,就是地还是队里的,租借给林场,每年多少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