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被他折腾不过，只好强撑着睁开眼。
“说起来，”凤姐起了个话头，半侧着翻了个身，压下一叠连串咳嗦，斜挑眉毛笑起来，“倒是这账扔给宝钗管的好。她统共管了没几个月，我听上上下下的口风，都是她管人也忒严，管账倒是越发吃紧，管处许多漏洞来。”
“她哪里晓得我们当家的辛苦。”贾琏一听这话茬，立即没好气冷哼一声，“我们私底下拆借，好歹是补贴了漏洞，让账上不至于这么难堪。她一个女儿家，懂什么？”
“虽说她娘家也是生意人，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当铺小生意，她也好意思总拿娘家的来贴补。前几日听她身边唤作莺儿的贴身丫鬟说，她家主子急了起来，私底下想着要把贾府的墨迹珍宝都典当了去，那些钱来周转。这话不知怎么又转到了老太太耳朵，老太太听说就找她喝茶去了。”
凤姐说着，咳嗽与笑意都越发掩饰不住，喉咙里咯咯咳咳滚出各种声音来，急得贾琏忙着替她从上到下揉着心口，一边说她别忙着看人笑话，一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说呢，那日见宝钗低着头从老太太房里走出来，见了我也不怎么打招呼，眼圈红红的，似乎受了多少委屈。”
“老太太如今全指着她和兰儿争气，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救救这朽木。宝兄弟是废了，也有那痴情种子跟了去……枉费我山巅那番口舌，替林妹妹做了多少说客。”
凤姐胸口起伏，任由一双手上上下下地忙，只是拿着病眼瞅她，眉目中自有一种泼辣又孱弱的娇态。
贾琏一时看迷了眼，口中虽然接着话，手上却是不安分起来，揉着揉着就从胸口错了位置。
“这又是从何说起？”
“林妹妹当初嚷着要回姑苏，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让雪雁丫头透露给平儿她家主子心思。我本想着这个柔柔弱弱的病秧子，倒也是宝兄弟心头玉，那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劝了老太太几句。等将来她过了门，当上了宝二奶奶，我还是管着账该咋咋。”
凤姐一转口风，语气懒怠下来，又推推乱摸的手掌，“宝玉不中用，给一股脑儿驱逐了，若我与太太老太太留心，自然也会给林妹妹一个好人家。谁知她小小年纪别的不学，专学戏文里最没脸的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