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令月深深的叩拜,额头贴在她面前的地上,哽咽道:“殿下,殿下,奴知道错了,我以前总怕我娘对你不好,你会报复我们,所以我不听你的话,想要不任你摆布。从前奴不知道高下,殿下是天上的云,奴侍地上的尘土,殿下根本不用报复,殿下一句话就可以让奴死无葬身之地,奴真的知道错了,奴生无意趣了,有了这个孩子,奴才活得下去……什么日子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只有这才是真的。”
父亲之爱、母亲所教、太后垂怜、郑氏相中、千金万金、都是假的。
唯有腹中的恨和痛是真的。
不管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她唯有看着,看着这个结果,方才能找寻到一点生的意趣。
朱晏亭轻声问:“你真的要留下郑家的儿女”
朱令月忙道:“我会藏着他。”
“你真的觉得宫里可以藏下一个孩子”
“奴可以出宫去,耕田也好,讨饭也好……殿下,我想留下他。”
“你是郑家谋反的证人,你觉得出去以后,他们会留下你的命吗”
朱令月浑身一颤,僵着脖子不语。
朱晏亭道:“况如若哪一日郑氏参与谋反的事被查出来,你的孩子一定会被找出斩首弃市。这样你也要生下来吗”
朱令月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像僵着了一样一动不动良久以后,低低出声。
“殿下,我怎么能杀了我的孩子……奴也想像我母亲一样,作一个母亲。”
朱晏亭心为之震。
她憎恶兰舒云,兰舒云自私浅薄贪婪背主,若此人在前,她宁见她受斧斤殒命。
可再如何憎恶,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想保护女儿跳下丹鸾台以死明志,却也到底比朱恪多了两分人情味。
此刻与她一样的这个浅薄愚蠢的女儿,竟也传下了这两分人情味。
朱晏亭问:“倘若你和你腹中孩儿只能活一个呢”
朱令月怔怔良久,答:“奴不会做与……平阳公朱恪一样的选择。”
日影横斜,静能噬人。
朱晏亭胎已足六月,可觉腹中胎儿之动,朱令月栖身的斗室狭小安静,这动静愈发凸显。
良久,她轻轻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