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看面色尚算得上平静。至于心里是否平静……下官……下官不知。”
裴显没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文镜茫然地站在庭院里。
他被无边无际的后悔啮咬心肺,对着暮霭深重的夜色发愣。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裴显缓步走到他的身侧,语气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又问了今日的第二遍,
“圣人去的时候,去的可平静?”
文镜也不知。
他额头几根青筋不受控制地突突抽动着。
“督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这回当真不好了。如果早点知道,我一定不会拦着她。”
“拦着她做什么。”
文镜露出茫然的神色,“她想吹吹风。”
“可是督帅前几日吩咐下来的,时节转换,天气乍冷乍热,需得谨防受凉病倒,多看顾着临风殿这边,不要纵着陛下胡闹。”
文镜对着黑茫茫的夜,神色恍惚,
“傍晚时,她醒了,从寝殿里开了窗,说想吹吹风,说一刻钟就好……我、我把窗户关了。”
周围陷入了死寂。众多的哭泣声仿佛成了背景,聚集在临风殿飘荡不散,宫人四处奔走着拿来白布白绸白幡,红色灯笼从高处卸下,改挂上白灯笼,白幡盖住了热闹开花的花丛枝头。
文镜丢了魂似的,站在新挂起的一圈白灯笼的中央,灯光映得他脸色煞白。
裴显转到文镜面前,停步,抬脚踹了过去。
踹得极狠,文镜被一脚踹到地上,在地上打滚,却不觉得身子疼痛,反倒觉得解气,恨不得自己被当场踹死,就不必再承受铺天盖地湮没他的内疚了。
周围路过的宫人们纷纷停步,众多视线惊骇地注视这边。
吕吉祥的徒子徒孙们摸着墙角凑成一堆,围拢在吕吉祥身侧窃窃私语。
庭院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把窗户关了,她就出来庭院了?”
文镜捂着胸腹艰难起身,“她出来庭院了。她想吹吹风,便出来走走。但没走出几步,吕吉祥带着人把她拦在中庭,说不许她出去。”
裴显笑了声,“把吕吉祥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