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摸的痕迹,突然扰乱了心绪。
他又是惯常的那个自己了。
冷静,强大,理智,镇定。
但过了腊月二十四,官衙封印,身上的差事轻省了许多,再也没人整日整夜的找他,他突然空闲下来了。
人空闲下来了,想事的时间就多了。
他很久没有做梦,但这个腊月里,他开始断断续续的做梦。
他从政事堂走过六部值房的路,是大半年以来每日例行的路径,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得到。
在他的梦里,他沿着长廊一间值房一间值房走过去,习惯性地在一间值房停住,探身往里看。
一截银朱色的广袖迤逦拖在长案上,皓白的手腕伸出,削葱般的手指慢悠悠地剥着金黄的橘子。
他在门边看不清衣袖主人的面目,但那窈窕的身影是他日日看在眼里,从各个角度都极熟悉的。耳边活泼泼跳动的一对白毛球耳坠子也是他看习惯的。
他抬脚就要进去值房门里。
一声轻笑从门里传来,把他牢牢地定在门外。
那个熟悉的温软声音说,“裴小舅,别进来。”
皓白的手腕抬起,纤柔手掌托起剥了皮的金黄色的大柑橘,白色的橘络零星挂在橘瓣上。
门里的人轻笑,“别进来,裴小舅。你都没接本宫的橘子。咱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啦。”
门关上了。
他站在门外,门里传来了琅琅的讲解声,听声音依稀是谢澜。她的声音透过薄薄的木门传出来,轻快又活泼,她在门里拍着手笑,
“大白小白,把你们的看家本领使出来,跳得更快些!”
裴显在腊月的冬夜睁开了眼。
此刻的京城万籁俱寂,窗外簌簌落着雪。他打开靠床的那扇窗,窗棂一片银白。细碎的雪片随着夜里的寒风呼啦啦吹进室内。
他宿在兵马元帅府的书房里。
书房的窗边搁着一盆报岁兰。是姜鸾十月里送来的两盆报岁兰的另一盆。
他最近忙于公务,连续宿在宫里,值房里那盆报岁兰被他养护得极好,年关近前,花苞已经绽开出一朵粉色的兰花。出入他值房的官员看到了,人人都停步观赏,啧啧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