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我等有授业恩师一人,又有座师,有同窗、有同年,有门生,如此才有了士林,而今日书院教授,一人授数班,学生读书数年有师数人甚至十数人,如此,又可能会像旧时的关系那么紧密?顶多也就是同窗之间互相扶持罢了,至于座师?”
“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难道,我等就坐视……”
“我们用什么去争?即便是如顾宁人等人,他们又岂不知道,他们虽是士林中人,可却也知道,今日士林不过只是垂暮而已,即便是争,争来争去也只是争个空罢了,况且,这说出去的话,又岂能收得回来?陛下这篇文章,如今天下人谁人不知?收是收不回来了,再去争,还能争个什么?争恼了陛下,陛下又岂会让步?”
“如今天下未靖,清虏虽然败退至西域,可若是我大明一味的‘崇武抑文’,他日失之衡,武人崛起,国家势必陷入动乱,到那时,万一清虏再次入寇,天下百姓苦矣!大明危矣!”
“不还有书院吗……”
今年六十多岁的袁于令,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忍不住长叹口气。
袁于令指了指西北的方向说道。
对于精通音律而且已经绝决士途的袁于令来说,尽管他会兴致勃勃的研究西洋乐器以及国内乐师们借鉴西洋乐器研制出的新型乐器,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忽视时事,和许多人一样,在看到报纸上的那篇文章时,他同样被惊诧瞠目结舌,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哪里腾得出心思想这些,现在大军西征,清虏逃窜万里之遥!”
扭头看着方文,袁于令道出这样一句话来,这是孝烈皇帝的遗言。
“其实也用不着他去做什么,只要在陛下一意孤行的时候,出面拦上一拦也就了了……”
和几乎所有士林中人一样,方文同样也认为陛下对士林一直心存敌意,从废除科举到书院学士,再到现在为军人张目,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对士林的不满。
只有身处于书院之中,才知道兴乾年后,士林是怎么走向“末路”,作为见证者的袁于令,提及士林的末路时,语气难免显得有些失落。
“说吧,馊主意总比没主意强。”
作为泰州书院音律教授的袁于令,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一直在研究着钢琴——这是一种借鉴西洋的克拉维卡琴以及庆巴罗古琴,以其为原型,制作出一架被称为具有“强弱音变化的钢琴”,在钢琴上采用了以弦槌击弦发音的机械装置,代替了过去克拉维卡琴和庆巴罗古琴用动物羽管波动琴弦发音的机械装置。从而使琴声更富有表现力,音响层次更丰富,并能通过手指触键来直接控制声音的变化。
“难道,他就不知道,这篇文章之后,势必会引起天下震动吗?”
“总得想个法子吧,毕竟,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方止皱着眉头问道。
袁可令的这番话并没有让方文感到奇怪,其实从清虏入关但凡稍有良知者都在反思,而到兴乾之后,对宋亡于蒙古以及大明险亡于清虏更是进行了极为深刻的反思,尽管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无论如何“崇文抑武”却怎么也脱不开关系。也正因如此,大家才能在某种程度上接受陛下之前对军人的推崇,但却在感情上无法接受“崇武抑文”的现实。
停下步子,袁于令苦笑着说道。
“即便是他劝了,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现在陛下的一篇文章,却也将他们比之江河星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读书人面前,他们这些“武功士绅”也不会矮那些人一头!
同样为崇祯诸生的方文与袁于令不同,他在清虏窃据时,不曾出仕,隐居南京期间更以气节著名,其诗名远播,名流无不与其交往,于袁于令相交更多的时候,也是谈论诗乐。
经历过甲申天变的方文之所以会如此激动,正因为他知道异族入寇的代价。
方文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失落,这种失落或许正是因为他看到了士林的末路,同样也看到了“崇武抑文”的必然,在这个时候,他甚至能够理解了为什么在宋时,那些显赫一时的将军,会甘愿做个足谷翁,因为他们看清了现实。
“实在没有法子想,只有一个馊主意,你别笑话。”
袁可令的眼帘微垂,他走到钢琴边,手指在琴键上敲击一声。
当普天下的“武功士绅”为之兴奋不已的时候,对于天下底的读书人,尤其是那些旧士林中人的心头,却因为这篇文章使得他们的心头冒出一股冷意来他们从未来曾想到,有朝一日兴乾朝会对军人推崇到这种地步。
摇着头,袁于令最后又长叹道。
“这愈往西道路就愈是艰难,我在书院里听说,过了西安之后,就是几千里的山路,大军西征势必困难重重,现在是继续西征,直讨西域,还是暂停,朝廷尚还没有定议,这个时候,他身为首辅,又那里还问得了这么多,况且,咱们那位陛下,谁又能劝得动呢?”
身为崇祯诸生的他,自许满腹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