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芊芊离开云水居的时候,在门口回望了一眼灯火尚明的楼上,那青衫影影绰绰,远远视线中,显得格外单薄,又给了徐芊芊一种超然红尘的之感。
但她知道,那是错觉。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在梨蕊园看过的那一场戏,嫦娥奔月。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那绝美的仙子贪恋长生与月的光华,偷了灵药,不顾一切地奔向那向往已久的天宫,不料,却是广寒之地。看似逃离了人间,可每日见着那碧海青天,却是就此,日日陷入了思念缠身的万丈红尘。
唐蝶萦本是一只翩然自由的蝶,贺文宣的玉兰枝,因为自己一时□□而诱她而栖,却在风雨来临之际,折断了她的双翼。
她与嫦娥本是不同的,她因爱恋奔向红尘,却就此长陷人间之苦,可怜之处,却又本质相同。
徐芊芊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她只是蓦然想起了贺兰婉,然后心里泛起微微的苦涩与辛酸。
分明都是那样温柔而勇敢的人,却生生因为这世道,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懂了贺兰胥的想法。
*
回宫的路要经过天晟街,马车一路缓行,车内的徐芊芊眯了一会儿。此时已经是晚间,天晟夜市向来热闹,但车窗外传来的声音却不对劲。
徐芊芊撑起眼皮,撩开车帘,正好也对上了流莺不对劲的神色。
她想发问,流莺恰好想说。
“怎么了?”
流莺皱眉低声道:“小姐,好像是陆家侯爷...去世了。”
徐芊芊撩着车帘的手一震,她心下一惊,想起了近几日陆候狱中染疾而病重的消息,能够顺理接受这个事情,但想起那一席蓝衫,徐芊芊就觉得心里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她恍惚了一下,在流莺的焦急询问中回过神来。
“什么时候的事...?”
“奴婢刚刚同行人问了...像是下午时分。”
下午..是她正在梨蕊园看戏的时候!
她将那车帘彻底撩开,让视线一览无余,看到天晟街清清静静的街道,看到经过的行人回首瞩目的府邸外貌,看到那门,远远的,有进进出出的身穿素缟的人们。
那门上牌匾,赫然写着“陆”字。
“怎么会这样...”
徐芊芊收回了视线,望向马车的地板,那手还在掀着帘子,微微颤抖。
和原著剧情差得太多了...原著里陆家虽然衰败,但却是没有被下狱的,所以更谈不上老侯爷染病身亡的事情。她记得陆老侯爷是男主陆景玉的慈父更是严师,陆景玉的忠君之心和一切君子行径都是由陆老侯爷教养出来的,对陆景玉来说,绝对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陆景玉...陆景玉,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徐芊芊脑海里不自主地想起了那日正阳殿,跪在大殿,身形单薄却风骨不折的陆景玉,又想起了率领着陆家军血洗了贺党,神色冰冷的陆景玉。
她不受控制地颤抖,行为先于想法,在流莺震惊的目光中,她一把掀了马车门帘,跳下了马车,直起身子后,定定看着不远处,天晟大街尽头的镇西侯府。
“小姐...?”
“我要过去看看。”
徐芊芊咬着牙,说了这么一句,却是原地不动。
其实她一个徐国公家的小姐,宫中的女官,又是同陆家解除了婚约的人,贸然去新丧的陆府,其实并不妥当。
但她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纵着自己就这么坐在马车上,双眼一闭,略过这条街,略过这件事情去。
“小姐...如果你真的担心,等陆府的吊唁帖送到公爷手里了,你可以告假随公爷去。”
流莺这是在提醒她,不合礼法。
徐芊芊却没听进去她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只是这几日一直忙着清洗贺党、后宫以及贺兰胥的事情,她对于陆景玉的近况没有时间去了解。但却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的啊。
陆府一遭落难,落的是通敌卖国的罪名,亲友相弃,世人唾骂,看尽世间冷暖....后来沉冤得雪,名满玉京的玉郎,又一朝手上沾满了半城鲜血。现在陆府重建不久,父亲又去世。
徐芊芊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她自他世而来,从不信奉什么礼法得体,她只是此时此刻,想要见到陆景玉。
迫切的想要见到这个人。
她想见到那个同她秉烛夜谈,问她冷暖,为她解闷的陆景玉。
想确认,陆景玉还是那个温润如玉,和煦美好的京城玉郎。
但她又确实是不能去的,徐芊芊知道自己此时上门,不会对陆景玉有任何帮助,或许还会给他造成许多无端的麻烦,引来风言风语。
于是说出了“要去看看”,徐芊芊的脚步却是像虬根在了马车前